可气归气,他还是吩咐随行的下人将两具尸体抬上车送到最近的义庄,再请个老练的仵作来帮忙验尸,看能不能查出些什么。
下人应诺,小心翼翼地去抬那两具已经严重腐烂的尸体,防止无意中破坏了尸体上的痕迹影响后面的调查。
尸体被抬走后,徐槿瑜对方才帮忙进行了简单验尸的年轻人道:“多谢高兄了,你若不急着赶路的话,不妨坐我的马车,和我一道去德庆县落脚?”
徐槿瑜并不认得这人,是刚才他们赶来寻找这两具尸体时偶然碰到的。
对方自称姓高,说是要去京城赴大理寺任职,经过他们身边时听他们说要寻尸,以为是发生了命案
,便跟着一起过来看了看。
眼下大雨不停,着实不便赶路,高峥没怎么犹豫便点了点头,对徐槿瑜拱手道:“那就多谢徐世子了。”
他和小厮是骑马出行的,两人现下都已经被淋透了,怎么也得去前面镇子上洗个澡换身衣裳才行,不然就算夏季天热,恐也要染了风寒。
徐槿瑜其实也没比他们好多少,他虽是乘车来的,但这密林马车根本进不来,只能停在外面。这么大雨,他身上蓑衣用处也不大,雨水早顺着衣领袖口等缝隙钻进去了,身上这会湿哒哒的,难受的厉害。
见高峥没有拒绝,他笑着点了点头,两人携手并肩一同向外走去,边走边闲聊起来。
“不知高兄是哪里人?年纪轻轻就能到大理寺任职,真是厉害。”
他本意只是恭维几句,不想却听高峥说道:“某江州本地人,家父乃翰林院侍讲学士高沛,因家中渊源,对刑狱断案颇感兴趣。这次去大理寺任职也只是历练一番,想跟前辈们学习学习。”
翰林院学士高沛?
徐槿瑜一听,顿时恍然,眼中露出惊喜之色:“高兄原来出身江州高氏,难怪这么厉害。”
江州高氏曾连续三代官至刑部尚书,这三位尚书各个都是刑狱的好手,在任期间破过不少大案要案。
可惜到了这一代,高氏族中没再出什么刑狱天才,现任高家家主高沛更是对此毫无兴趣,只愿在翰林院修书,别的什么都不想干,更别提入刑部了。
高峥既然是高沛的儿子,那无疑就是出自那个以擅长刑狱断案闻名的江州高氏一族了。
高峥腼腆地笑了笑:“世子过誉了。”
徐槿瑜对他印象本就不错,这会更是欢喜,寻思着定要将这人多留几日,让他帮忙查查翠玲妹妹的事。
两人相谈甚欢,言语间提起京城时,高峥问了一句:“不知徐世子对翰林院的事情可了解?”
“我爹在那里任职,寄家书回家时说的都是些好事,好似什么烦恼都没有一般,我们总担心他报喜不报忧,心中难免忧虑。”
徐槿瑜想了想,道:“应该还好吧。我与高大人虽算不上熟,但也见过几面,他看上去精神不错,身子也挺康健的。”
“至于翰林院嘛……”
提起翰林院,他便不由想起了沈鸣山,进而想起了沈嫣和齐景轩,以及自己家那些糟心事。
可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朋友的丑事自然也是如此,所以他并未提起那些,只是含糊地说了句“翰林院近来也挺平静的,没什么大事”。
高峥听到这里,原本微蹙的眉头舒展开来,笑容也比先前真挚了许多,口中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
翌日,天空放晴,徐槿瑜“盛情”邀请高峥与他一道去亦庄查看那两具尸体。
高峥感激他昨日让他乘坐了马车,没有拒绝,欣然前往。
那两具尸体已经严重腐烂,有些地方隐约可见白骨,但
从尸体的衣着打扮来看,还是能分辨出其中一具是年轻的女子,另一具则是个男人。
翠玲的妹妹左脚天生六指,他们昨天已经确认过,那女尸应该就是她无疑。
至于这个男人,应该是随她同行入京那人。
当初那自称侯府管事的人虽然手持信物,但翠玲二叔不放心她独自一人入京,还是派了个人跟着。
他本意是想让那人帮忙护着翠玲妹妹,没想到最终两人都丧生在了去往京城的途中。
仵作已经验过尸,说两人死了应该至少有两个月了。其中那女子是被掩住口鼻捂死的,男子也有被捂过口鼻的痕迹,但最终是被掐住脖子掐死的。
另外男人的头上还有一处严重的击打伤,看上去像是什么钝物所致,左侧两根肋骨有轻微裂痕,同样是击打伤,左手的中指和无名指指甲外翻,应该是死前挣扎导致的。
他们死后被埋在了那处深山密林中,但埋的并不深,雨水冲刷后将泥土冲掉了一部分,露出了一条腿。
昨日一个往返于村镇之间卖菜的农户脚滑跌落到那里,正好看到露在泥土外的脚,吓得赶忙报了官。
徐槿瑜一直让人留意着府衙的动静,听说郊外发现了尸体,便带人跟了过来,没想到真是翠玲的妹妹。
“虽然时间太长,很多东西已经看不出来了,但凶手行凶前应该先给他们下了迷药。()”
高峥指着那具男尸身上的痕迹说道。
“观其骨骼,此人身材高大健硕,要想在他清醒的情况下将他活活捂死很不容易,不仅有可能会闹出太大动静引人注意,还有可能被其反杀。?()_[()]?『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
“而选择捂死受害者的凶手大多都是为了减少动静,不被人察觉地偷偷把人杀死。”
“想用这样的方法杀掉这个男人,凶手势必要提前采取一些方法降低这个男人的威胁,迷药是最好用最简单的。”
徐槿瑜昨日见到这两具尸体时是在郊外,又是大雨之中,很多气味都被冲淡了,因此虽觉得隐约有些臭气,但还能接受。
可今日这两具尸体是在义庄里,如今的天气又很湿热,房中气味可想而知。
他用帕子捂住口鼻,强忍着作呕的冲动掐着嗓子问道:“可仵作方才不是说他挣扎过,脑袋和胸腹都有伤吗?有没有可能他是被打死的?”
徐槿瑜很乐于回答相关的问题,不急不缓地说道:“仵作虽然说这男尸身上有伤,但真正致死的原因是被人扼住了脖颈,窒息而亡。”
“倘若凶手起初就是想这么杀了他,那他脸上就不该有被捂过的痕迹。”
“有这个痕迹,最终致死却是被人掐住了脖子,说明凶手最开始是想像对待那个姑娘一般,直接把他捂死,但最终没能成功,还激起了这位死者的反抗,情急之下才改捂为掐。”
“死者身上的伤痕应该也是那时候被凶手打的。”
他说着伸手比划起来:“我推测,凶手提前给这两人下了迷药,待成功将这女子杀害之后,以
() 为这男子也已经被迷晕了,于是放心动手。”
“但这男子的身体显然比这女子康健结实得多,同样的迷药,对这男子或许分量不够,或是在他身上起效的时间晚,致使他没有彻底昏迷过去,在凶手捂住他口鼻时醒了过来,奋力反抗。”
“凶手受惊之下对他进行了殴打,又怕动静太大被人发现,钳制住他之后就掐死了他。”
徐槿瑜听着连连点头,觉得他说的都对,但常年跟齐景轩斗嘴的习惯让他没忍住嘀咕了一句:“既然都下迷药了,怎么不干脆直接下毒把人毒死?”
高峥闻言笑了笑:“世子一看就没怎么接触过毒药,所谓见血封喉的毒,根本就不存在。我见过的所有因毒而死的人,无一例外在死前都非常痛苦,会忍不住剧烈挣扎甚至嚎叫,直到再也没力气为止。”
“杀害这两人的凶手既然不想被人发现,自然不会用毒。”
徐槿瑜恍然,又不禁打了个冷颤,看着高峥的目光闪了闪。
这高公子看着挺温和的一个人,说起这些来头头是道也就罢了,脸上竟还带着笑。
而且听他话中的意思,他似乎接触过不少因毒而死的人……
又或者,各种各样的死人他都见过很多?
徐槿瑜不敢深想,忙转移了话题。
“不知高兄对这起命案的凶手可有什么头绪?我接下来应该往哪个方向查?”
高峥闻言指了指那具男尸外翻的指甲,道:“如果我推测的没错,那这位死者生前应该用力抓挠过凶手。”
“正常情况下,凶手行凶时露在外面的只有双手和脸,而这两处的伤痕都不太好遮掩,尤其是脸上,很容易被人注意到。”
“世子顺着这条线索去查,兴许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末了他又补了一句:“当然,这些都只是我的推测而已,不一定完全准确,世子也不要因此就放弃了其他查探的方向,免得错过了别的线索。”
徐槿瑜对他的话还是很信得过的,当即便吩咐手下的人去四处打听,并请他多留几日,待查清这里的事后和自己一道回京。
高峥闻言有些犹豫,徐槿瑜见状说道:“你放心吧,这个月二十二我最好的兄弟成亲,我肯定是要在那之前赶回去的。就算什么都查不到,过几日我也要离开,不会一直耽搁在这里。”
高峥算了算日子,今日初六,离二十二只余半月,而从此处回京有十日的路程。为免路上有什么意外赶不上好友的婚期,徐槿瑜肯定会提前些走,那这么算来的确耽误不了几日。
他这么想着,便点头留了下来,和徐槿瑜一起查起了这桩命案。
………………
五月十九,齐景轩成亲前三日,徐槿瑜回到了京城。
他先回家给爹娘报了平安,顺便将自己查到的线索说了,这才换了身衣裳直奔平郡王府。
原本他以为齐景轩还跟之前一样总守在沈家门口,打算直接去那里找他的,但因婚期将近,去杨柳胡同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尤其是齐景轩出现的时候,围观的人恨不能将胡同围得水泄不通。
沈家不堪其扰,便让齐景轩成亲前不要再过去了。
齐景轩不大乐意,但在沈嫣父母的坚持以及沈嫣的劝说下,最终还是答应了,这几日就留在王府专心筹备婚礼。
徐槿瑜过来时,他正在试穿吉服,大红的喜服衬的本就英俊的人更是灼灼生辉。
徐槿瑜啧啧两声,叹道:“可以啊,人模狗样的。”
齐景轩嗤了一声,对他的出言不逊不以为意,还很是自得地对着镜子理了理衣襟,道:“我本就长得好看。”
一众皇子里,也就老四的相貌比他好些,其他人都没他生的好,这点他一直都很有“自知之明”。
徐槿瑜翻了个白眼,走到他身边用胳膊肘杵了杵他:“有事跟你说。”
若是无关紧要的事他就直接说了,现下既然没说,那就是涉及到什么隐秘的,不便为外人道的。
齐景轩想到他前些日子出京了,今日才回来,眸光顿时一亮,忙将身上的吉服脱了下来,对一旁守着的下人和绣娘道:“挺好的,没什么需要改的。”
他的婚期定的仓促,因此吉服赶制的也仓促,直到昨日才完成,今日才第一次试穿。
熬红了眼的绣娘闻言大松了一口气,忙带着衣服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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