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分钟。”
站在柜台后头的老板死鱼眼地叼着烟,向她比了个拇指,“不愧是你。”
虞柠冷笑出声,高傲地一甩马尾,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向了后方换衣间。
没有人,能比她这个死线人更懂时间管理。
俗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原身父母在随大流搬入四叶草城之后,就因为暗能量的侵蚀先后在几年内去世了。那时的净化手段还不像现在这么有效,刚出生就成了孤儿的原身被送到了福利院抚养——毕竟在迁徙途中失去父母的孩子也不在少数——年满十五周岁后才独立出来自己生活,父母又没留下多少遗产,于是就有了这么份在学校附近便利店打小时工的兼职。
原身在店里待了一年有余,人际关系很吃得开。可能是不同次元的同素异形体之间在冥冥中有那么点惺惺相惜,虞柠来了一礼拜,也成功跟老板同事打成一片,升职加薪迎娶一个亿简直近在咫尺啊。
好吧以便利店店员这点微薄的工资离实现梦想还是有点远。
她刚来的时候还有点笨手笨脚,几天下来已经相当地得心应手。这家小便利店面向的主要是片区的学生和居民,平时一班俩人地轮值是够了,但偶尔碰上交货或者客流量高峰难免要忙得脚不沾地。
按理说,虞柠也清楚对自己最安全的做法是推了今天的班,躲在家里捱过这一夜,但是嘛……
谁说家里就安全了?
再说她前几天刚交了这个月的水电费和房租,以及之前一些对其他人难以启齿的开支……嗯……她马上就要喝西北风了。
头可破,血可流,肚子不能空!
好在她一分一秒地数着,临到下班时间了天还是亮着的。虽然以她纵观恐怖片的经验会出没在白天的危险角色也大把抓,但未知风险的可能性总归大大降低了。
可明天和意外,永远是意外来得更快。
“啊?”正摩拳擦掌准备快乐下班的虞柠握着听筒傻了眼,“你来不了了?”
店内禁止吸烟,顶着一头乱糟糟头发的老板晃过来,还在咬着原来的那根烟过干瘾,“谁啊?”
“还能有谁,廖姐啊。”她简直要欲哭无泪,“她说她孩子出了车祸,不严重但是现在要去医院所以不能来换班了。”
怎么就这么巧!怎么就这么寸!
她不相信这是命运石之门的选择!
不过也还好,最忙的时间段已经过去了,所以按时下班完全——
老板也愣了。
“送货的刚给我打电话,”
他的烟直接掉地上了,“跟我说他们等会儿就到。()”
虞柠:“……▅()▅[()]『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走了走了。”她转身就要开溜。
“用不着你搬多少东西,就帮忙理个货!”老板伸出尔康手拉住眼前的救星,“有加班费!”
“我视金钱如粪土!”
“三倍!”
“我不为五斗米折腰!”
老板:“五倍!”
虞柠含泪一把握住老板的手,“成交!”
今晚可以吃加肉的小火锅了!
……如果还有命吃的话。
运货的小卡车果然在十五分钟后就抵达了便利店的后门,如今人口紧缺,老板亲力亲为地跟司机一起将物资从车厢里卸下来搬进仓库,虞柠负责紧张并快乐地核对和登记,满脑子都是多待一分钟能收获多少小钱钱。
等一切拾掇完,果然已经过八点了。为了照顾她这个穷学生,便利店工资对她开了日结的特例,老板爽快地在五倍加班费的基础上还多塞了点,又想起来什么似的从柜台后头掏出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递过来。
“喏,你上次说的。”他奇道,“要这么多常用药干嘛?”
虞柠:“啊、啊哈哈哈以防万一嘛。”
这是她让老板帮忙留的货,钱直接从后头工资里扣。他们这样的便利店其实更像个驻扎在居民点附近的迷你超市,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药品算如今的紧俏货,不过也只是到得更少卖得更快而已。
八点半正式下班,外头的天已经黑了,老板很放心地跟虞柠道了别。以这里的常识而言,在巡逻队日夜的严格管控下,虽然也会有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法外狂徒存在,但对这种人的处罚也严厉到残酷——所以真要说的话,城内的治安甚至比末世降临前还好些。
哈哈。
只有虞柠知道可能有个大大的危字正悬在自己头顶。
她收好那一小沓钞票和药品袋,带着些许忐忑走出了店铺大门。黄昏的逢魔之时已过,充满不确定性的夜色笼罩了大街小巷,街头仍然有不少行人在谈天说笑,虞柠松了口气,混杂在斑马线前的人群中等待着绿灯亮起。
一声尖锐的锐器摩擦声就是在这时刺上了耳膜。
她悚然一惊,左顾右盼间看到周围其他人都神色如常。确认只有自己听到那声音,虞柠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又来了。
低音管缓慢低沉的吹奏声让她的心脏向下一沉,突如其来的颤音来自小提琴,琴弓一下下地用力擦过长弦,擦出悦耳却毛骨悚然的音节,擦得她的脊椎一寸一寸跟着发凉。
然后,她望见了乐曲的源头。
同样是在人群中,背后的不远处正有个穿着兜帽衫的男子。他把兜帽拉得很低,只能看到布料下层层叠的绷带,但有那么一瞬间,虞柠确信自己对上了绷带间那只瞪大的眼珠。
不会错了,他就是在看她。
绿灯亮了。
原本还在几个人后头的虞柠
() 瞬间冲到了第一排。
她走得越快,那绷带男子也如影随形地加快步伐。虞柠本来还纠结能不能拉个无辜路人帮帮忙,结果瞧见他们始终无视对方的模样就意识到毫无指望,还不如自己脚底抹油的靠谱,然而她闷头跑路得太过着急,再一抬头——
嚯,好家伙。
她怎么走到附近这片正在修建新商场的建筑工地来了?
虞柠分明记得自己刚才走的可不是这条路,不由得开始怀疑运气是否真的背到如此程度。工地四处都是高大的铁皮围墙,进是进不去了,她只得东张西望地找起其他容身之所。
不看还好,她一看顿时陷入了沉默。
……这合理吗?!
寸土寸金的三环内怎么会有废弃诊所啊!
管不了那么多了。
眼瞅着最近的只有那一座可供藏身的建筑物,虞柠一咬牙一跺脚,头也不回地扎进了那破旧的玻璃门。
她回头间没有看到男子追上来的身影,连忙趁着这点时间反手扣上了聊胜于无的门锁。诊所地面满是成年累月的灰尘和脏污,还有乱七八糟丢着而留了无数脚印的文件纸,虞柠是顾不上这些了,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导诊台里蹲下,妄图藏在柜台后头好让它挡住自己。
下一秒,她听到有谁从门口走了过去。
心跳剧烈到几乎要盖过那脚步声,音乐突然消失了,耳边静得可怕,虞柠就这样趴在抽屉上,试图不放过任何一丝声响。
由远及近,然后在只有一扇玻璃门之隔的两三米外徘徊数秒,没有再停留地远去——这时候,虞柠的心脏才缓缓落回它该在的位置,她再三确认再听不见对方去而复返的声音,意识到应该是躲过了这一劫。
她由衷地松了一口气,准备起身回家。
噔,噔,咚。
虞柠保持着抬头的姿势,看着那只几乎近在咫尺的绷带间的、布满血丝的眼珠,险些心肺骤停。
……哥们。
你咋进来的啊?
浑身裹满绷带的杀人狂手扶膝盖,蹲在她头顶上方的柜台上,正歪着脑袋俯视她,另一只手把玩着沾有陈旧血污的匕首。他的眼珠在脏兮兮的绷带缝隙间转动,眼睑被割掉了,就剩下通红的肌肉和神经在跟着颤动。
嘴角越咧越大,配合着那只裸露在外的眼睛,完全不像是人类所能做出的表情。
他开了口,阴恻恻的声音何其粗哑。
“知道我为什么追你吗?”
虞柠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久久难以回神,遵循着刻在DNA里的本能,慢慢从手边的袋子里摸出一个药盒,颤巍巍地递到了他的面前。
“因……”
她下意识回答:“因为我有急支糖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