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二十年时光,夏茯接触时间最长的男性其实是自己的亲弟弟,她看他骄纵放肆,最初天真活泼的样子最终面目全非,发现比起好言劝导或耐心等待一个醒悟的转机,果断逃避、放弃才是正确的生存之道。
人很难轻易改变自己。
更重要的是,她害怕听到那句“我都是为了你才做不喜欢的事()”。“你以为县城真有乡下舒服么?我这么一个老人家跟你挤一张床,还不是因为得照顾你这个派不上用场的黄毛丫头??()?『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姐,你看我这段时间读书这么努力,再借我点零花钱呗?”,曾几何时善意变成了压力,这种等待回报的付出像绳子一样牵住她的脖子。
不抱期望的处事方式让她在和人合作的时候吃了不少亏,但转念一想,这种“包容”的态度不也正是方景澄喜欢她的理由之一么?所以方景澄没必要改变,他有他的毛病,但只要问题不扩展到她无法忍受的地步两人都可以好好相处。
可方景澄偏偏脱离了她的预想轨道。
在他这里,她反倒成为了拥有权力的那方——我想要你脱下衣服、我要你的陪伴、我想尝到亲手做的料理……青年那种试图迎合她的样子总是格外惹人怜爱,被爱原来是这种感觉么?就像用手托起一只孱弱的小猫,该抚摸他还是勒紧他?又或者两者兼可?
使唤他这样容易又没有什么负担,她尽量柔情似水,可时不时就会萌生出一点为难他的坏心。
比如现在,她既希望他像往常一样神采奕奕,又止不住幻想,要是他真的被哥哥几句话挤兑哭了,她要怎么揉搓他湿润的面庞?
糟糕的想象栩栩如生,夏茯止不住在心里长叹:
“真的不要紧么?我可不想看到你为难的样子。不过要是真的发生什么,我会好好安慰你的。”
“怎么回事?你在期待我出糗么?”
他立刻发出不赞同的声音,在她绵软的小肚子上轻轻揉了两把。“那可你要失望了,老实说,我们关系还没有恶劣到水火不容。”
“如果他想的话,也会像个负责的好哥哥那样,抽空给我补补数学……只可惜过程不太顺利,你知道的,我没有你那么聪明,能跟上他的思路,所以他很多时候只是一声不吭地看着我在一边焦头烂额。”
听起来倒像是那种长兄如父的相处模式,沉稳的哥哥顶替了缺席的父亲,尝试去安抚紧绷的母亲和年幼的弟弟。但事实上他带来的只是极致的对比感。
她看到青年扯出一抹自嘲的笑容:
“他太好了,好的让我自卑,所以只是我的问题……如果想让人知道自己没那么差,比起逃跑,或者破罐子破摔,还不如大大方方做自己对吧?”
在他贴近她面颊的时候,夏茯已经做好了啜饮他脆弱的打算,她眯起眼眸却发现这次方景澄的悲观情绪并没有持续太久。
他一边说着,一边搂紧了她的腰,另一只手轻轻托住她的屁股,稍微施力就把她抱在一旁高脚凳上,两人的动作由此成了他依靠在
() 她肩上、变成了他在服务她,青年像一位忠诚的骑士一样弯腰,虔诚地托起她的一支手掌同她起誓说:
“我不想总是跟你撒娇,我是你的男朋友,我想照顾你,我希望能处理好你周围的一切,我想给你最好的,你值得一切最好的。”
“你要去蓝星集团实习少不了和他碰面,我可不能因为一点无谓的兄弟矛盾让你为难,所以让我来好么?”
“我可以给你的下午茶配一点可爱的小蛋糕。”
夏茯觉得自己又想叹气了。
我喜欢他,我想要他。
她是成年人了,由匮乏的生活处境,很容易就能厘清目标,察觉感情,相较而言“他喜欢我”这种事说出来却显得很自大。
可他就是喜欢我,清澈明亮的眼眸,迷人的笑容,宽大的手掌无时无刻不再诉说着这点。这种认知如此强烈,令人头晕脑胀。
“好。”
她得很努力提醒自己这是令人惋惜的家庭阴影,她还有正事要做,比如桌上还放着凉爽可口的汤面,才能忍住勾过方景澄的脖子,用牙齿细细碾压他唇肉的冲动。
饭后夏茯主动提议说:“我陪你一起准备怎么样?今天已经很晚了。”在起身的时候却被收拾餐桌的方景澄轻轻压住了大腿。
“这可不行,这是我们俩的事,我可舍不得你继续费心了。可怜可怜我吧,我今天已经吃了太多醋,到现在还没吃饱……”他将脏掉的餐具随手放到一边,弯起嘴角,漂亮的脸上有种似笑非笑的表情,而温热的手掌则慢慢挤压着她大腿的皮肉,提醒夏茯自己重新开始培养的兄弟感情还没到她想象的数值,一点日常的对话都有可能引发隐藏的嫉妒,毕竟他今天已经忍耐够久了。
青年身形高大,他娇小的恋人坐在椅子上反而比在卧室更方便他的动作。在她准备好接纳一切之前,他会弯下腰,藏进洁白又漂亮的餐桌下,从喉咙里挤出愉快的呼噜声,以便她理解自己究竟有多爱她,她又有多么甜美诱人。
最终,方景澄将筋疲力尽的女友抱上床铺,他抹去下巴上的水痕,洗净双手,呼吸着甜腻又令人放松的家的味道,在一片混乱的厨房,哼着只有自己的理解的小调,慢慢翻搅被黄油炒香的苹果碎块。
……
“方老师,方斯宇老师。”
夏茯在第二次课程结束后逮住了方斯宇。
“逮住”两个字很适合形容青年的状态,他从不拖堂到点就走,除了零星回答几个问题,在课程群内存在感基本为零,看起来实在不适应和人直接接触。
听到夏茯呼喊后,他后背直接绷成了一块铁板,停在原地起码做了两秒心理建设,才僵硬地转过身,清秀的脸上带着几分茫然:
“有什么事么?夏茯同学。”
他周身自带生人勿近的气场,被那双黑沉沉的眼眸无言注视时,不能怪方景澄不想亲近他,夏茯觉得自己搭话都得带点厚脸皮,她灿烂地笑着,以轻快的声音发问:“你现在方便么?还记得我上次说要请
你喝奶茶么?”
“是有这回事,你太客气了。”
青年搭在公文包上的手指神经质地收缩,发出轻微的窸窣声,像是傲慢的精英在努力压制不耐,又像怕生的小动物正准备起跑。
夏茯猜是后面那个,难怪周老师要说他“乖巧”,她搬出最经典的我是你家大人熟人的说法,一脸期待地望着他:
“景澄和周老师都说你咖啡因不耐受,所以我买了黑糖牛奶,没有加茶叶,晚上也可以喝。你吃过晚饭了么?我还带了点配茶的甜点,是景澄亲手做的。”
难怪方景澄要主动烤苹果派,一点突发事件胜过万千铺垫。
此话一出,方斯宇便掀起了眼皮,“景澄做的?”他望向她背后的青年,就像在观察一尊复活的兵马俑,惊讶之情溢于言表。
方景澄被盯得耳根发红,他炸开一头银毛,拔高声音解释说:
“对啊,我做的,怎了么,不想吃男人做的点心么?”
“不,只是有点吃惊深刻……我们去鸿远楼后面聊聊吧,我记得那里有个小花园。”
方斯宇轻轻叹了口气,落座后表情已经由最初的警觉变成了担忧:
“你……哪里遇到困难了么?”
这个阴险的混蛋怎么在夏茯面前提这种问题?没事就不能找自己的哥哥了么?他又不是凡事靠大哥的软蛋。
方景澄觉得太阳穴上的青筋又开始跳了,他别开脸不去看方斯宇的表情,用手压住大腿,深深吸气,死死咬住那句险些脱口的“少瞧不起人了”,嘟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