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1 / 2)

夏油杰动了动嘴唇,随即又抿紧,没发出一个像样的音节。

真理猜测,对方或许是在第一时间下意识地想要否定她说的话,说她香川真理同样很强,不会轻易被任何人伤害。

但他们毕竟是这样多年来的友人,他应该立刻就明白了她真正想表达的意思。

处在这个位置上的人未必就要是她。

被伤害的可以是他的父母,可以是他身边的辅助监督,可以是没有那么强悍的家入硝子,甚至可以是他投以关注的任何人。

夏油杰在自己的心中将世上的人定义成“术师”和“非术师”两类,幻想自己,甚至所有“术师”都应作为保护者不求回报地付出,认为这就是他们的存在意义——好友从小就是这样的性格,他会迅速接受咒术界的思想,演变成这种情况,真理一点也不感到奇怪。

只是这份理想未免过于纯真,每每令她叹息,甚至感到些微恐惧。

理想珍贵,理想主义者难得。

付出越多,就会越不容许其纯白的理想之上出现半点瑕疵。

这东西实在脆弱,沾不了半点灰尘。

理想主义者的崩塌从来只在一念之间。

具体的人物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如果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那夏油杰又该要怎么办呢?

不论夏油杰是要坚持他的想法,继续保护那些“普通人”,还是因此而心生怨怼,反手针对,这都不是真理想要看到的。

因为不论哪一种选择,都建立在对方依然已然因此受伤的基础之上。

室内一片静默,夏油杰沉默不语。

他压下眉眼,仍抿着唇。没来得及收拾的额发垂落在面颊上,投下的阴影陡然变得浓重。

真理也不催促,耐心地坐在一旁等待。

秋末初冬的天气,在她来时,夏油杰便打开了室内的暖气,此时不过短短一会,房间内便已经十分温暖,让不太耐冻的她也不觉得寒冷。

她又重新拾起之前被她丢在床上的那罐橙汁,瓶身上已然凝出了一片水汽,果汁在等待之中逐渐变温,不复刚从冰箱拿出时的凉爽。

真理有些唇干舌燥,却不大乐意去喝变温了果汁,于是只将之捧在手上,一点点用手抹掉罐身上的细小水珠。

又过了片刻,夏油杰终于再度开口。

“……真理。”

他声音压得很低,嗓音有些发紧,“其实你从最开始……从我们进入高专之前,就觉得我的想法很幼稚,对吗?”

“可以这么说。但也不对。”

真理直视对方,认真回答,“对我来说那样的想法当然是幼稚的,但那也只是我以自己‘如果是我的话,绝不可能这样做’作为标准做出的判断。那是我的标准,不是你的。”

她停了一会,才说:

“所以那时候我想,如果杰你真的不愿意改变想法,能就这样一直坚持下去的话,那不

是也挺厉害的吗?”

许多在世间留下笔墨的伟大事业或了不起的人,最初未必不是以被世人评价为“幼稚”的一个念头作为起点。

所以在夏油杰频繁说起诸如“强者”“弱者”,或者“保护”之类的话题时,她惯来不怎么发表意见,也只有一次忍不住和对方稍加探讨,最终话不投机,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再继续深入下去。

真理并不强求友人一定要在所有观点上与自己保持一致。

世上形形色色的人那么多,她天生就知道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灵魂。

既然她都从未见过两个相同的灵魂,那只是学会接受他人不同的观点和想法而已,又有什么难的呢?

真理不为难自己,也不想为难那些她在乎的人。

但现在的情况已然不同。

数月以来,她看到夏油杰在自己与五条悟之间生出压力,看到对方逼迫自己不停努力,灵魂的负荷前所未有地加重。

她看到他像是个好学生对书本上给的知识照单全收一样,对咒术界那些陈词滥调毫无防备。

五条悟说他们是“最强”。

周围无不认同,总监部也好像认清现状,不再有任何动作。

夜蛾前阵子还告诉他们,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冬假之前一年级除家入硝子外的三人将要准备接受特级的评定,这种特级的集体晋升没有前例可循,他们会成为最年轻的特级,最特殊的小团体。

过度的肯定和被追捧会让人昏了头。

明里暗里,所有物品都标了价。

在自愿的情况下,真理不介意“买下”那些标价的商品。

但她做不到就这样冷眼旁观,看着夏油杰一无所知地掉进别人的游戏规则。

真理再次把果汁罐子丢到一边,拿湿漉漉的指尖去戳夏油杰的脸。

“其实杰你心里是清楚的吧?”

她心里瘪了一股气,毫不客气地把手指上沾上的水汽全往对方的脸上抹,“你明明也知道人总有好有坏,人家未必就需要你保护……我们一起读了九年的书,今年是你和我做朋友的第十年欸,我知道的你怎么可能不清楚?”

夏油杰任由她动作,等到她不再气鼓鼓的,才抬手抓住她的手。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