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朝,定海岛以南的雾源县内,此时正笼罩着一层薄薄的晨雾。
周贯容背着木箱,跟着谢自强穿过薄雾,往田里去。
雾源县临海,县城往来五里地,是周遭知名的大县。原因无他,盖因水师驻扎在这里。
这批水师也非是其他水师,而是专程训练来出海的水师。他们从几年前开始陆陆续续地抵达这里,慢慢的人越来越多。
平日里除开训练,便是在开垦荒地,修筑不知道做什么的房子,还有在海边挖来挖去。雾源县的老百姓们看了许久也看不明白,就干脆随他们去了。
但去岁里云中郡王带他们看过海里那鲛人了,所以现在他们又多了些新的想头。
那不知道做什么的房子,还有那海边的大坑,莫不是用来关鲛人的么?可这海也不出,又从哪里去抓鲛人呢?
周贯容先前听着这些话,还会急急辩解说:“那是云中殿下的盐池与暖房。”
可老百姓们总有自己的想法。说来说去也无人信,他就干脆不说了。只跟着谢自强每日里在田里林里钻。
这些时日水师的军屯田里已经春耕完毕。除了旧田地里种旧作物,新开坑的荒田都种上了新的作物。除了早就推开的土豆和玉米,另还专程开辟了另一方土地做红薯试种。
谢自强带来的无咎留下的手札里,对于这些新粮种有着完善的安排。周贯容检查过一圈,就往田边的房子里去。
“这个暖房无咎没细写,但京里各家各户的庄子里也都有些。”周贯容挑剔地审视着,“你带来的人确定会修吗?”
“先试试。”谢自强说。
他们去年冬才抵达这里,暖房也是趁着冬日匆忙建造。行不行的,都得试试再说。
谢自强以前也是个急脾气,但海上航行磨光了他的急性,让他变得极有试错的耐心。
但周贯容显然对那些工匠很不信任:“领头那个,是不是虞德年塞来的?我看他这两日懈怠得很。”
谢自强冷笑一声:“他大靠山都下了镇抚司狱,他担心受怕也是活该。”
蔺获回了京,那便是雷霆归位。
快刀斩乱麻的砍了押解回京的要犯后,转手就磨刀霍霍向工部。虞德年在睡梦里光着屁股被他揪出来丢进了镇抚司狱。
恰逢那小皇帝也想给虞德年一个教训,竟是硬生生的无旨关了这许多天,还未有人敢求情。
船队里被虞德年塞来的人也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一蔫就蔫了这好些时日。
“打量着无咎走了就能乱伸手了。”周贯容冷哼道,“没砍了他的手都是蔺大哥手下留情。”
虞德年与他家老爷子有旧交,按理说也算是周贯容的师伯。但周贯容一贯不怎么喜欢他。
周贯容自己是个读书人,便也欣赏那些铁骨铮铮的读书人。但这虞老爷子却恰恰相反。
工部尚书虞德年,说得好听些,叫听话;说不好听,那
就是颗墙头草。先帝鼎盛时,是先帝的肱骨。无咎起势,又为无咎马首是瞻。
现下无咎刚走,当今陛下于政事还无法全然掌控。这人就已经迫不及待地伸出了手。
他若是老老实实的做一个听话的工部尚书,无咎应当会保他安然告老。现在嘛……杨以恒那小崽子憋着气,可未必会给两朝老臣留情面。
周贯容说着话,也不忘检查暖房。
这暖房要四季常用,通风与保暖就都很要紧。雾源县临海,气候温和却风大雨多。暖房与田地里的排水抗风,都是需要注意的重点。
“这窗户得加固。这边风大,夏季里尤其。这窗扛不住。”周贯容说,“防水保释可以用你带回来的那个物件试试,是叫橡胶么?”
谢自强双眼一亮:“是。你想出加工之法了?”
“有些想法了。”周贯容说着指了指门外,“出去说。”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暖房时,也恰好有人走进了门。
午休时分,景长嘉过得严严实实像个企鹅宝宝一般地晃进了路乘川的办公室。
路老教授原本坐在电脑后看学生发给他的论文,景长嘉一来,老爷子那群峰一般的眉头霎时间就皱得更紧了。
他看着景长嘉,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年纪轻轻的一身病痛,才降几度就裹这么厚了。”路老爷子哼道,“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到学校说?就不能给我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