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发微垂搭在手腕上,指尖细白修长,拨的似乎不是琴弦而是人的心脏,陆潮恍然想起郁霈摸他喉结的感觉。
他把杯子往桌上一放,“我去洗澡。”
郁霈弹完一曲,将琵琶找了个合适的地方放起来便上了床,刚躺下就熄灯了。
“小鱼,这周六晚上我们准备去爬山,你要不要去?”徐骁翻过身,兴冲冲道:“听说还有流星雨,早上日出云海也特别好看。”
郁霈有些心动,想了想,说:“我考虑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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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好八点钟,初粟七点半已经等在院子里了,穿着件清爽的白卫衣一派少年气。
“这么早,吃饭了么?”郁霈问。
“还没呢。”初粟看到郁霈手里拎着的早餐眼都亮了,立刻伸手去拿,“谢谢师父。”
“先别谢,我看看你资质。”郁霈把早餐往桌上一搁,走到练功场唯一一张椅子上坐下来,“从嗓子开始。”
初粟刚准备开始,郁霈抬手打断,“戒方呢?”
“……”初粟打了个哆嗦,“师父要用那个啊?不是现在都不用了吗?要不然我们也走一走温柔教学?”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去拿。”
初粟咚咚跑进屋里找出一根师祖用过的戒方,小心翼翼递给郁霈,他是听过戒方打死人的故事的,不由得有些紧张。
郁霈把戒方搁在一边,淡淡说:“表现好自然不会挨打,开始吧。”
初粟哆哆嗦嗦咽了口唾沫,从喊嗓到身形再到各种各样的功力全都被检验了一遍,汗把衣服全湿透了,整个院子里都充斥着他的惨叫声。
郁霈没动用戒方,仅凭眼神就快把初粟吓死了。
“手伸出来。”
初粟脸都白了,哽着呼吸小声喊他:“师、师父……”
郁霈握着戒方,叹了口气在他掌心上轻拍了下:“你也就嗓子还能过关,其他地方没有一个让我满意的,不过也好在你嗓子不错,其他的都能再练,起来吧。”
初粟火速从地上爬起来,这才真切感受到他说自己不是什么慈师是什么意思,他严格起来,身上那股子压迫力简直能把人活活吓死。
“吃饭吧,一会从基础教你。”
郁霈搁下戒方,转头看了看,“有水么?”
初粟顾不上擦汗,飞速跑去找了瓶矿泉水回来递给郁霈,等了几秒他没接,“师父?”
郁霈一怔,接过来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忍不住自嘲似的翘了翘唇角,他大概真是被陆潮给养成习惯了。
练功场只有一张椅子,初粟就坐在地上吃早餐,仰头看郁霈说:“师父,你不是学青衣的吗?怎么连老生也能教?”
郁霈说:“怀疑师父?”
“不是不是。”初粟咽下嘴里的蟹黄包子,连忙道:“我就是好奇,有很多人一辈子学一种戏都学不好,你这么年轻居然能教两种。”
郁霈垂眼笑了声。
他们那时候不像现在甚至可以一个人一个师父,一个师父从生旦净末丑一套教过去,甚至连乐师也能指教一二。
“赶紧吃,我不在的时候你也要认真练,有不懂的及时问我,按我教的来,别乱练把自己弄伤。周末我过来验收成绩,做的不好就准备好受罚,听懂了么?”
初粟嘴里的包子突然不香了。
郁霈陪了初粟练了一上午,看他累得像条小狗趴在地上动弹不得也不忍心了,蹲下身摸摸他的脑袋笑说:“这就不行了?”
初粟有气无力的喘着气。
郁霈说:“戏曲功夫是一天不能落下的,以后你可能浑身都会有伤,膝盖腰腿胳膊甚至手,每到阴天雪天就会疼得睡不着。”
初粟知道苦,以往他偷师学艺的时候觉得自己已经很刻苦了,没想到跟他的教学一比根本就是九牛一毛。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可以给你一次离开我这儿L的机会。”郁霈半蹲在他身前,瞧着他稚气未脱的脸有些不忍。
这一行进来容易走下去难,秦修逾的担忧不无道理,看在他父亲的坚持也得尊重他的意思。
初粟一骨碌爬起来,“我不后悔!”
郁霈抬手把他鼻尖上的灰蹭掉,笑着反问:“当真?”
“当真。”
“行,你这周就照我今天教你的这些练着,我下周过来看你。”郁霈看初粟累得不行也没让他起来,自己到了公交站台等车。
直播已经一个月了,郁霈给赵诚打了电话询问工资。
他接得很快,声音里藏着些兴奋和意外:“工资的事儿L你先别急,你昨晚光是礼物就有七万多知道吗?其中一个粉丝就给你砸了五万,我看了直播回放,你怎么也没感谢人一下?”
郁霈:“感谢?”
赵诚:“如果有人给你送礼物,你要及时说谢谢谁谁送的什么东西,这样他们下次才会有动力继续送啊,你不说他们失望下次就不送了,你得知道怎么讨好粉丝。”
郁大先生沉默,他上一世就不会讨好人,一身清冷傲骨到死也没折半分,这一世居然要开始讨好粉丝了。
赵诚掩盖不住喜悦喋喋不休:“下次有这种榜一大哥记得多说点儿L好听的,哦对了,我看你还发了一个小视频?”
郁霈:“不妥么?”
“妥,那可太妥了,现在转发收藏已经几十万了,到处都在搜小玉佩是谁,连热搜上全都是你,今晚直播时长加加,六个小时吧,这样收益高一点。”
郁霈说:“不行。”
赵诚见他油盐不进,“你别跟钱过不去啊,多播三个小时你知道会有多少收益吗?十一点到两点这段时间才是黄金时段。”
郁霈说:“只播三小时。”
赵诚劝不动他,悻悻道:“随便你吧,别人趁着火了都趁热打铁多多直播,你倒好,死犟三个小时,直播这行可不兴饥饿营销。”
车到站了,郁霈说:“车来了,我先挂了。”
赵诚狠狠捶了下桌子,他怎么就遇上这么个刀枪不入的,只播三个小时粉丝屁股还没坐热就结束了上哪儿L有礼物。
昨天那个一口气砸了五万的榜一大哥是瞎猫碰到死耗子,还能天天有这种瞎猫?
不过他也是真惊喜,京剧现在什么热度大家一清二楚,他签郁霈也完全不是因为那什么京剧。
现在年轻人的口味和审美偏向于快节奏的视觉感觉冲击,他挑上郁霈就是看上那张脸,就他长那样,不用开口,往那儿L一站都能吸粉。
他实在没想到只播三个小时郁霈都能撕开一条路,要是连唱八小时那还不礼物满天飞?
赵诚越想越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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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要去爬山,徐骁吵着要借天文望远镜看流星雨,陆潮正好也要回去拿点衣服,便答应了。
严致玉正好到家,看到他就嘲讽:“哟,走错门了?”
陆潮:“……”
严致玉把包往他怀里一丢,踩着高跟鞋在前头讥诮:“客官是打尖儿L还是住店?”
“住一晚吧,看看条件,住的不舒服就打个尖。”
严致玉回头瞪他一眼:“你还挑起来了?说吧,今天回来干什么的?”
“看望空巢老人,尽尽孝心?”
严致玉:“呵呵。”
陆潮跟进去把她的包随手一放,蹲下身捞起漂亮的小布偶猫撸了两把,“宝贝儿L,想我没有,来喵两声听听。”
小布偶十分高傲地一扭头,跳下去跑了。
陆潮:“啧。”
哪个物种的小公主都这德行。
陆潮吃完饭打算在家住一晚,以安慰严致玉久不见他的思念,结果还没吃完她就急匆匆说:“陈姐,你快把我的电脑拿来,哎呀都超过半个多小时啦,你也不提醒我。”
陈姐擦了擦手从厨房出来,笑道:“你还怨我?我还以为你今天不看了呢。”
陆潮看严致玉笑眯眯接过电脑,轻嗤道:“看什么玩意这么着急,你有新儿L子了?”
严致玉头也没抬,“你不回学校了?赶紧吃,吃完快滚。”
陆潮:?
严致玉打开直播间,端着甜汤笑眯眯看着直播间里的小玉佩,歪着头一个劲儿L夸:“哎哟,这身段儿L真好,嗓音真不错。”
陆潮听见咿咿呀呀的戏腔,夹了一筷子排骨送进嘴里,再次嗤道:“就这?”
唱得还没那小公主好。
严致玉猛地一拍桌子,双眸恶狠狠瞪过来但嗓音却十分温柔:“宝贝安静吃饭,把嘴给妈妈闭上,再吵我就把你脑袋拧下来,听见没有?”
陆潮:“……”
严致玉收回视线,一抬手:“盛碗汤。”
陆潮老实接过来,余光往她按着鼠标的手瞥了几眼,“严女士,您网瘾迟到了?五十多了才开始追星?”
“老娘今年四十一,生你有什么用,连你老妈几岁也记不清。”严致玉随口嫌弃,接着笑眯眯点了几下,“还是宝贝好。”
陆潮看她笑得一脸母爱,嗤笑:“宝什么……”
“谢谢小玉佩的妈咪送来的一百个火箭,破费了。”
陆潮手一顿,碗直接掉在了桌上。
小玉佩?
郁霈??
“哎呀,死孩子盛个汤也能把碗打了。”严致玉刚一开口,电脑就被他一把按住转走,再一抬头看到他眼神都变了。
“怎么?不是对京剧没兴趣吗,让你听一句跟要了命似的。”
陆潮双眸紧紧盯着屏幕,这身段太熟悉了,熟悉到他手上自动记起搂住那把腰的感觉,铺天盖地的弹幕盖住大半身形。
他没露脸,但已经不用露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