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磨延啜方才睡醒,随从便禀告探子求见。
磨延啜嘀咕着:“这么快就打探完消息了。”
他以为再快也得好几天呢。
干净利索用骨梳整理了一下胡子,磨延啜便接待了探子。
“太子,大居次毡帐里面藏了一个女人!”探子面上带着得意的笑容,觉得自己借着送饭进去打探消息当真是天衣无缝。
这不轻而易举就成功进入了大居次的帐篷,还打探出了秘密情报。
探子压低了声音道:“那是个中原女人。”
磨延啜目中露出兴趣:“中原女人?是唐人?”
勾结大唐人,这个罪名可不小。
“你细细说……”
“不好了,可汗死了!”
一道急促的声音打断了磨延啜的询问,一个浓眉大眼的男人头上满是汗珠,没有经过通传就直接闯了进来打断了磨延啜的询问。
磨延啜霍然起身,目眦欲裂:“什么,阿父死了?”
怎么可能,阿父虽说已经病重缠身,可族里的巫医说过阿父能撑过旱季啊。
怎么这个节骨眼死了!
磨延啜一言不发抬腿就往外走,掀开王帐,里面已经站满了人,磨延啜挤进人群中,终于看到了躺在中间床榻上已经没了气息的怀仁可汗。
“阿父。”磨延啜红了眼睛,悲嚎了一声,王帐内响起了一阵哭声。
他和怀仁可汗感情深厚,磨延啜自小没了娘,他十二岁的时候怀仁可汗就把他立为了继承人,这么多年他一直在怀仁可汗的庇佑下顺风顺水。
站在床边的可敦和苏娴只是冷眼旁观。
苏娴更是面无表情看着这场父子情深的荒唐闹剧。怀仁可汗对磨延啜的确不错,为了保证磨延啜汗位稳固,要把她嫁给七十岁的老男人结盟。
原本的父女情谊已经在怀仁可汗为了他儿子位置稳固要把她嫁给七十岁老头的那一刻就已经没有了。
可敦更是冷眼旁观,她和怀仁可汗相差了三十岁,本来也就没有多少感情。
那点少得可怜的夫妻情谊,也在她的女儿和磨延啜斗争时候被怀仁可汗那赤|裸裸的偏袒磨没了。
昨夜她亲手喂下了那碗药。
他想让她的女儿送死,那她就先送他去死。
“磨延啜,是你毒害了可汗!我跟你拼了!”可敦忽然也悲声哭了起来,扑到磨延啜身上就掐他的脖子。
磨延啜脑子一懵,下意识一把推开可敦:“你说什么胡话!”
苏娴及时揽住自己的阿母,目露悲切,抬手指着已经倒在帐角血泊中的一具尸体。
“这是你手下的奴隶,他昨夜向阿父投毒,临走之时被阿母抓了个正着,阿母想要审问他,谁知这奴隶却对你忠心耿耿,宁可一头撞死也不愿吐露丝毫消息。”苏娴悲切道。
草原上的部落还处于封建制和奴隶制之间,大大小小的事情
多是可汗和部落中的几个大贵族族长商量决定,老可汗去世,自然要贵族王公一起处理后事。
听到苏娴和可敦的指责,众人顿时把视线投向了磨延啜。
一来这老可汗忽然去世走的蹊跷,二来这段时间部落里“岂有三十年的太子”传闻甚嚣尘上,这些王公也都或多或少听过那么一耳朵,心里存着疑惑,三来则是这个奴隶的确是磨延啜手下的人。
“你胡说,这个奴隶的确是我手下的人,可难道单凭一个奴隶,你就说是我对阿父投毒吗?”磨延啜如今也没有时间哭亲了,听到苏娴的诬赖,立刻就站了起来怒气冲冲梗着脖子反驳。
苏娴冷冷道:“你敢对着长生天发誓吗?倘若你有不轨之心,便让长生天惩罚你。”
长安说了,无论这家伙狡辩什么,都要把他的话头引到“天谴”上。
只有磨延啜这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遭了天谴,她才能以正统的身份上位。
“有何不敢。我磨延啜倘若毒害阿父,便让长生天降下惩罚,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磨延啜心中不屑。
果然是女人见识,这样的小手段也敢拿出来威胁他,难道他会怕这个吗。
莫说不是他做的,就算真是他做的他也敢发誓。
这么多年,无数人对长生天发过誓言,也没见谁真被天打雷劈。
“公道自在长生天,你做没做过,你自己心里清楚。”苏娴冷冷看着磨延啜。
怀仁可汗死的突然,本来应该顺理成章继承可汗位的太子磨延啜又疑似毒害老可汗,磨延啜这一方的势力想要让磨延啜立刻继承可汗位置,可敦和药罗葛娴这边的势力却咬死了磨延啜杀父,不让他立刻即位。
争执了一天也没有得出断论,可怜怀仁可汗的尸体就这么摆放在床榻上,谁都没有心情搭理他。
一直到天色将黑也没有争出个高下,最后还是年纪最大的老祭祀出声制止了这场争论。
明日再召集全部落的贵族商议可汗即位之事。
磨延啜怒气冲冲摔了帐帘走了,心中暗恨可敦和药罗葛娴阻挠自己上位。
他深吸两口气,步履匆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无碍,他占据正统,又在部落中比药罗葛娴多经营了二十年,族中大小贵族多数支持自己,明日他依然会是药罗葛部落的可汗。
磨延啜又拜访了他已经拉拢好了的几个大贵族,得到了会全力支持他的答复之后才心满意足往自己的毡帐走。
即将迈入自己的毡帐之前,一股巨大的危险感忽然从磨延啜心中升起。
他的血管中流淌着最精锐的草原王者的血液,他世世代代的祖先正是依靠着这无比敏锐的第六感才能一次次在野兽爪牙下活命,才能在荒蛮草原上建立起这偌大的回纥部落。
这一瞬间,磨延啜的身体比他的意识反应更快,他的身体往后退,心脏剧烈跳动。
下一瞬间,一声巨响,一团火直接从磨延啜面前迸发,冲天而起,溅射
出来的火星落在磨延啜身上,将他的衣服烧穿了一个个焦黑的小洞。
大火将磨延啜的毡帐吞没,尽管磨延啜已经跑开了几步,可巨大的冲击力依然将他掀翻了。
磨延啜的身体砸落在地,幸好这时候草原上的野草已经生长茂盛了,土地也被草根扎得松软,磨延啜后背砸在地上,五脏六腑移位的感觉让他不由吐出了一口鲜血。
可磨延啜的第一反应却是摸上了自己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