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两团的人群。
在芳景团的最后排, 白思思小心翼翼地拽了拽林青鸦的衣袖,附耳过去:“角儿,这是不是来, 蹲您的?”
“……”
林青鸦在心底轻叹。
她垂眼,从包里拿出手机,白皙的指尖慢吞吞在屏幕上敲字。
“叮咚。”
唐亦眼皮耷下来。停了一两秒,他才从身上拿出手机。
[我没喝酒。]
[你回去吧。]
唐亦喉结微微滚动了下,哼出声冷冰冰的笑,他随手一划,把电话拨过去,手机抵上耳侧。
此间, 虞瑶已经在歌舞团众人的起哄声下, 穿过小半片空地, 她拘束僵硬地停在唐亦车前。
“唐、唐总,”虞瑶硬着头皮,挤出个有点假的笑脸, “您今晚过来这边是有什么事要办吗?”
“……”
唐亦眼皮懒懒一掀。
电话里还是在连接的嘟嘟声。
那双漆黑的眼瞳里晦暗深下去, 衍出一点难抑的戾意来。他视线越过虞瑶,又穿过两团的人, 停在那个眉眼淡雅胜雪的女人身上。
她没和他对视, 低垂着眼。
明明隔着这样的距离, 唐亦却好像看得到她眼睫翘起的弧度, 嗅得到她长发上凉冰冰的下雪的夜似的味道。
还有让他觊觎的、差一点就尝到了的柔软的唇。
唐亦捏着打火机的那只手慢慢攥紧了,冰冷的金属棱角刺得他掌心闷疼,淡蓝色血管从他冷白的指背上绽起。
颈前刺青被情绪更镀上一层红。
“嘀。”
电话接通。
“——”
唐亦指节蓦地一松。视线里女人仰起脸, 他近狼狈地低头避开一定情绪失控了的漆黑的眼。
唐亦僵停了几秒, 长腿退了半步, 他靠坐到车前盖上,声音低低哑哑的:“过来。”
虞瑶愣住。
她下意识看了看唐亦,目光又挪去他手里的手机。
电话里安静,只有很小的,女人轻软的呼吸。
唐亦半垂着眼,贪餍地听。
终于等到她开口,安安静静的,和从前一样,“毓亦,你回去好不好。”
唐亦阖眼,笑,“不好。”
对面默住。
唐亦不看也想象得到。
她此时会把眉心轻轻皱起一点,拿茶色的眼睛无可奈何地瞧他,这时候就连垂在她脸颊边被风吹起的发丝都是他想亲吻的弧度。
虞瑶愣在唐亦那一笑里。
她以前就见过唐亦——成汤太子爷、北城商圈里顶尖儿的大人物,她见太多回了,远的,近的,酒会上,活动里。
那人多数时候被众星拱月,或漫不经心地笑,或冷冷淡淡眉眼懒散生人勿近。偶尔也有,发疯前夕浪得像跟人调情,一张美人脸,却从眸子里透出噬人的黑沉和疯劲儿。
她唯独从没见这个疯子这样笑过,像俯进尘埃里,喜怒由那一人
,自知狼狈不堪,还甘心奉一腔滚烫深情。
她想任何人都没见过。
电话里那个模模糊糊的、好像有点熟悉的女孩子声音被夜风吹来,听得虞瑶恍惚。
“你穿的太少了。”
“……”
唐亦低了低头,看身上。
今天末尾是成汤的董事会,结束时已经不早了,他出来得匆忙,连车都没时间拣辆合适的,更别说衣服。
就一件深色夹克外套,里面是件白衬衫,在冬末未春的夜风里确实像个脑子不太正常的行为艺术者。
“你上车吧。我走了。”
“——”
通话悄然结束。
唐亦眼底的笑蓦地碎了,他眼一抬,视线凶狠地横过去时,就看见林青鸦和白思思从人群后走向边角,当真要离开。
一点留恋都没有,跟七年前一样绝情。
虞瑶胆战心惊地看着。
那支可怜的手机看起来都要被疯子捏碎了。
就在她忧心面前这疯子会做出什么可怕举动时,却见那人狠狠压下眼,折身转去车旁。
车门旋开,他长腿一迈坐进车里,又恶狠狠掼上车门。
“轰——”
能晃瞎眼的超跑大车灯蓦地打开。两束炽白的光撕碎车前的黑夜。
虞瑶在车头一侧僵了好几秒,纠结犹疑的眼神终于定下来,她攥着手指走到副驾驶座外,扶着车门俯下身。
深蓝色鱼尾长裙勾勒过她胸前漂亮的弧线,她自信以自己刻意锻炼保养的身材,能叫多数男人心动。
至于面前这位……
虞瑶娇着声轻问:“唐总,您是来接…林小姐的吧?”
“?”
唐亦没说话,冷冰冰的漆黑的眼望过去。
他修长冷白的指节搭在方向盘上,捏得很紧,眉眼写满了濒临爆发边缘的不耐。
虞瑶大着胆子,细声细语:“她那人眼界高傲得很,不上您的车是她恃宠而骄,您一味捧着她来,她只会更不理您的。”
唐亦眼神一跳,“那你说该怎么办。”
虞瑶娇笑着换了个姿势靠车门,胸腰臀曲线凹得更努力了,“欲擒故纵,您听说过吗?”
唐亦眉眼冷冷一挑:“你给我上兵法课?”
虞瑶僵了下,连忙收敛想补救,却见那人缓靠进车座里,微卷的发随着动作垂荡,半遮了他冷白的额和漆黑的眼。
他那点疯劲儿好像抑下来了,神色变得懒散,漫不经心。
唯独眸子只跟一道身影。
“你的意思是,让你上我的车,让她尝尝被冷落的滋味,”他缓撩回眼,声音低哑地薄,“是么。”
虞瑶惊喜得立刻点头。
唐亦望她两秒,转回头蓦地笑了,美人风流俱在眉眼,“…你说得对,是该这样。凭什么总我一个人犯贱?”
虞瑶愣住。
唐亦抬手,作势去开车门。
却又停下。
“你说,她会像我看见她和冉风含一样难受吗?”
“…?”虞瑶懵回神,尴尬地笑,“肯定会、会不舒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