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嘤嘤怎么能信他,书里他也是这样说的。
不担心的前提,得是她亲眼看着。
因为明日要拔营,两人睡得格外的早。而远在京城的宫中,就没有那样安稳了。
已经好几日了,勤政殿中里里外外点满了宫灯。鹅黄的帐幔放下,帐幔后隐匿着一个身影。
太医们彻夜轮番守在这里,等着为陛下诊治。但是任谁都知道,陛下毒已深入骨髓,根本无法清除。
这种慢性的毒可怕之处就在于,毒素不知来源,不知何时毒就已经入了骨。
皇帝白日很少有醒来的时候,夜里也醒得断断续续。
终于他又睁开了有些苍老浑浊的眼睛,看着鹅黄的帐幔顶。守夜的太医听到了动静,赶紧上前去为陛下诊脉。
皇帝看着周太医已经扳白了大半的头发,微微抬了抬手,声音有些暗哑:“贵妃呢?可有来见朕。?”
周太医有些不忍,他不敢说贵妃已经去了大半年了,陛下从梦中才醒的时候,多数是有些糊涂的,于是他只能道:“已经派人去请贵妃娘娘了,娘娘一会儿就到。”
皇帝似乎清醒了些,转头看向了周太医,那眼神痛苦,像是在说你骗人,贵妃不可能回来了。
周太医不敢再说这些刺激他,陛下之所以会突然病得这样重,很大一方面就是心有忧思:“陛下,您既然醒了,就赶紧先将药喝了吧。太子如今还需要您,您可万万要保重好身体啊!”
皇帝静默的躺着,声音有些暗哑道:“朕,是中毒了?”
周太医低头道:“正是。”
陛下每日的餐饭都有由太医院查验过了,但是仍旧发生了这样的事,然而周太医检验了陛下身边每一样东西,也没有发现有毒的痕迹,那么多半就是很久之前下的毒了。
周太
医无暇去猜测背后的凶手是谁,他知道如今他是救不了陛下了,只能尽力的将大限将至的日期往后移一移。
陛下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却又不敢再往下深想了。
他的这些症状,和贵妃那时候有些相似。他无暇去想此事是皇后所为,还是贵妃所为。服完药的皇帝只觉得灵台昏昏沉沉的,随即就陷入沉眠。
太子匆匆的带着朝中重臣匆匆赶了过来,也未能与皇帝说上知言片语的话来。
近日朝野之中的传闻还是让朝中老臣颇为忌讳,尤其是陛下被坐实被下毒之事,让人在看向太子之时无法不多想。
怎么安王殿下刚去云州不久,陛下就病重如此严重,乃至于到了需要太子监国的地步。
有老臣问道:“殿下还不曾寻到宣平长公主吗?”
那日宣平长公主往外散播消息后就消失了,也不知道去了何处。李恒出动了大半禁军去找,也没有搜到关于仁和宣平长公主的下落。
到如今已经有将近半月了。
李恒正头疼着,他怎么也想不到姑母会用这样的方式来陷害他。父皇身上的毒,李恒当然不知情,他也想不到会是何人所下。
原本想的是会不会是宁贵妃,但是很快就被他否认了,宁贵妃在世时,父皇甚是宠爱她。宁贵妃也向来不在意李燃日后会是藩王还是皇帝,应该不是她。
可是除了宁贵妃,又会是谁呢?
李恒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到底谁有这本事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给父皇下毒。
却就在这时,有侍卫匆匆的来到了太子面前,恭敬的道:“禀告殿下,宣平公主人已经找到了。”
人找到了就好办多了,李恒彻底松了口气,忙问:“姑母没有出城门吗?这些天他究竟躲在何处?”
那侍卫赶紧恭敬的道:“宣平长公主哪也没去,就一直待在公主府呢。下人们寻不见,是因为公主喝醉了,这几日就一直最速在后山。”
公主府的后山一半从来都不让人涉足,况且又是一片荒郊野岭。侍卫们没想到,长公主传播完那样要命的话还能留在府邸上不跑的,也就一直没发现长公主的踪迹。
李恒狠狠的松了口气,他抬手按了按发胀的额角,看向了身后的几个托孤老臣,见几人面色有异,轻舒了口气并没有将罪责往李环身上推,只是道:“姑母定是对我有诸多误会,孤去看看姑母,诸位大人若有事便先行回去吧,若是父皇有任何动静,孤便再来请诸位大人进宫,亲自与父皇叙话。。”
几个老臣只能无奈离开了。
李恒年夜乘着轿撵出了宫,到了公主府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据那侍卫所说,宣平长公主被找到的时候仍旧是醉醺醺的,倒在后山的一处小房舍中。
公主府的婢女对太子都有一股天然的敌意,但是又碍于礼数不得怠慢,于是便将太子请到了公主厢房门口。
接着朝着太子屈膝行了一个并不怎么恭敬的礼,接着道:“我家殿下尚未醒酒,
也未曾更衣,还请太子殿下稍待片刻,或者等明日再来。”
李恒既然已经来了,怎么可能回去再等明日再来一趟。他深吸了口气,不再说什么,挥手让婢女进去侍奉公主。
从房中走出来,李恒抬头看了看头顶漆黑夜幕,其间只有零碎的星辰,中间供奉的月亮不知何时又圆了,往人间撒下清冷的光辉。
李恒感到有些冷,但是这里是公主府,没人会想着为他再拿一件披风。
不知等了多久,刚才进去的婢女终于出来了,并不怎么恭敬的向太子是屈膝行礼道:“我家殿下知道您来了,请您进去。”
李恒终于松了口气,迈腿跨进了门中。
李环刚喝了醒酒汤,换了身衣裳,还并不怎么清醒。她身上披着单薄的纱衣,坐在软榻边,一只手撑着脑袋,抬眸间视线有些迷离的看着李恒,接着嗤笑了声,语气散漫,漫不经心道:“太子殿下寻我是有何事?听我婢女所言,这几日差点没将我这公主府给掀开。”
李恒见他依旧是这副揣着明白当糊涂的样子,内心忍不住涌起一股郁气,却还是极力忍耐着道:“姑母道孤给父皇下毒,是何解?”
李环漫不经心的看了他一眼,坐直了身子手在桌上摸索着些什么,半晌也没找到酒壶,随即便放弃了。
李恒看到她全然没在听的样子,努力平复的情绪,上前一步看着李环的眼睛道:“如今正是关键时候,姑母可知今日说的话能给民间带来多大动荡?”
若是民间有人相信他这套说辞,随时都可以打着清君侧的挑起战乱。
“难道这样就过去了,姑母还在记恨当年之事?”李恒想起当年梁晏至的模样,心口还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的沉闷,梁晏至这样的一个存在,无不时时刻刻的提醒着他当年犯下的错误。
这样一想,他突然就想得通了。当年之事是父皇一手所为,姑母都尚且如此恨他,又如何不会恨远在深宫的父皇呢?
所以那毒难道当真是姑母所为?
李环一手撑着额角抬眸看着他,哂笑一声道:“太子预备给本宫准备一个什么样的罪名安上?无事,殿下尽管去罗列罪名,是要生还是要死,我都毫无怨言。”
李恒终于走到了她的面前站定,看着她突然问道:“姑母这些日子传这些消息,是在给李燃找谋反的借口?”
李环听不懂一般,皱眉看着他:“太子殿下在胡言乱语些什么,若是无甚要说的,来人送客!”
话一落,暗处住就走出来一个身披黑色薄纱的男人,挡在了长公主和太子之间,低着头声音还算恭敬:“我家殿下如今需要休息,还请太子殿下回避。”
李恒记得这个人,从前常能在姑母身边看见他,李恒知道今日是问不出什么了,漆眸看着李环深吸一口气后退几步,最后道了句:“若是梁大将军,今日还在,定然也不会想看到姑母这幅模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