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何万年乘胜追击，抛出构思许久的数条新法，俨然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推行。

在朝堂上全程旁观过这场骂战与稍后上演的全武行，谢拾只觉身心都受到了洗礼。

说好的大家都是文质彬彬的读

书人呢？怎的一个个都不讲道理，开始物理服人了？

早朝上发生的大战简直像是插入现实的魔幻故事，一下子击碎了谢拾固有的认知。

用胖狸猫的话来说，他身为小萌新对朝堂上各位大佬的滤镜，一夕之间碎得干净。

散朝后，百官陆陆续续走出金銮殿。不乏有人发丝凌乱、衣袍一角还沾着鞋印……站在最佳吃瓜位置不染分毫尘埃的谢拾依旧是干净清爽的模样，宛如从画中走出。

而次辅李岱同样是一身整洁。

师徒二人也算是一起吃瓜了。

李岱招呼谢拾一起走，看出他有颇多疑惑，索性将人带回了自己府上用饭。

二人在书房落座，聊起今日之事。

谢拾满脸不解：“老师，今日这一出，未免闹得太大。何首揆行事似乎过于操切了。变法自然是好的，只是一口气抛出数条新法，学生恐怕结果未必如他所想。”

更何况，两派之间如此攻讦，并非他所喜。难道大家就不能拿实际成绩说话吗？实践出真理，谁是正确的那就听谁的。都是为了大齐，为何不能想办法求同存异？

“你呀，还是缺了历练。”李岱并不反感学生的这份天真，自古以来，多少大事就是天真的理想主义者才能成就，然而营营苟苟的朝堂中，这样的人却很难活到最后。他们甚至根本等不到成就大事的时候。

“都是为了大齐？”李岱摇摇头，“莫要为某些人冠冕堂皇的言辞唬住了。记住，你将来若想成事，谁是为了大齐，谁是为了自家，首先就要分清。不可用错人，也不可纵敌，否则，这些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何万年今日的举动看似过激，然而不将败事有余的家伙踢出去，又如何能够成事？

在这一点上，李岱是理解他的。

李岱捏须发出一声感叹。

“大齐这间四处漏风的屋子，手上干干净净不沾灰尘，哪里能够当好祷糊匠？”

至于何万年为何行事如此操切？

谢拾年纪轻轻、心思单纯，不曾往深处想。不过李岱稍微一点，他也就明白了。

“何首揆早已年逾半百，时日无多。”他伸手朝上面指了指，“而那位又有多少年？”

谢拾不由自主睁大了眼睛。

“原来如此，有劳老师点拨。”

他郑重其事地向李岱行了一礼。

二人虽然有师徒名分，但李岱其实不必向他说这么多。今日李岱说的其实已经有些过了，与他平时明哲保身的人设已经全然不符。可见他是实打实地用心培养谢拾。

这份用心，谢拾不能不谢。

朝堂上的腥风血雨，此前与他只是偶尔听过的只言片语，是昔日在虚拟观影厅中偶然瞥过的故事，直到此时才化作真实。谢拾默默消化李岱向他传授的一堆新知识。

哪怕他内心对此无比厌烦……只想找一群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建设大齐，这很难吗？

谢拾叹一口气，陷入沉思。

李岱在一旁慢吞吞地品茶。

他话已说尽，剩下的话不必再说。

……太子性情温和软弱，一旦登基，能如当今一般坚决支持变法吗？就算是能，以何万年的年纪，又还能等待多少年呢？

这也是朝堂上虽然有变法、守旧两党，争斗却始终维持在一定限度并不激烈的原因。主要是守旧一党刻意避开了争斗。他们的招数就是拖，拖到当今天子驾崩，拖到何万年身体不济，拖到变法如同昙花。

而何万年却不打算再拖。

这才有了他今日毫不留情的雷霆一击。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清除障碍，推行新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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