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回颐和公馆对夏思树来说没多大差别,她只是留念那个地方的人,并不是对那个地方有什么留念,现在人也已经到了她的身边。
保姆车到的时候,是下午临近傍晚,一直停到洋楼前侧的那株银杏树下。
颐和公馆已经建了不止百年,二四轮的季节流转,几年时间还不足以叫它换一个模样。
正午那股厚重的潮湿消退了许多,那片厚重的乌云过去,丝丝的风吹着,公馆露台旁的那株老梧桐叶子繁茂,在那股将退未退的潮气中显得绿意盎然。
夏思树下了车,她站在薄光中,膝盖之上的百褶裙搭的是一件修身正肩T恤,风拂过她的裙角和发梢,人只是平静地抬头,朝着那间露台的方向望过去了一眼。
也就是一出神的功夫,那边的小喷泉的方向传来狗叫声,杜宾犬似乎是认出来了,隔着一段距离就朝她飞奔过来,吐着舌头,竖耳,兴奋地朝她扑。
夏思树弯下腰,笑着摸它的头:“老二?”
“汪汪!”Niki在她身前跳跃,有低吠,有撒娇想念式的呜声。
而随之身后的沉闷重新的一声“哗”合上的声音,另一道身影从光线中下来,Niki警觉地竖着耳朵看着那道身影,在光影中有那么几秒的反应时间,直到邹风就站在那,笑了声,不怎么正经地喊了句:“宝贝?”
杜宾愣了秒,“嗖”地一声冲过去,狂叫!动静简直疯了一样,立起来前腿扒着邹风的大腿和腰,斯哈吐着舌头想舔他蹭他!
这条狗的体格完全立起来能达到夏思树胸部的高度,爆冲力度也强,四肢强健,从以前能把那两个孩子吓得屁滚尿流就能看出来这狗自带的危险性,回回带出去遛着也要带嘴套。
天色有了点昏黄,邹风就笑着往后退,一手背在后背,一手食指和拇指并圈放在唇边,吹了两声挺亮的口哨,狗兴奋地跟着他,“汪!汪!”,眼睛也亮,追着自己尾巴绕了两圈。
Niki小时候从犬舍抱回来开始,就是被这么训着玩的。
邹风垂眼伸手,在它带着项圈的脖子和脑袋上揉了揉,整个人笑意明显,夸了句“Goodboy”。
在这阵嘈杂声,秦之桂从隔壁的迎宾厅出来,见着了两人忍不住一愣。
一人一狗还在那闹着,整片区域都是阵阵狗吠和偶尔清亮的口哨声,夏思树站在那儿,转过身,对着秦之桂微笑着点了下头,喊了声秦妈。
“回来了。”秦之桂说,朝这边走着,那几秒的惊讶过去后,面上更多还是高兴,看着那边一回来就逗狗的邹风,难掩高兴地念叨了句:“没听公馆里的人说,也不知道你们今天回。”
“我们俩还没吃呢,秦妈。”看了眼夏思树去找八六的背影,邹风笑着扬起头喊了秦之桂一声,自然地问:“有点饿,家里有吃的吗?”
“嗯,有的,中午刚包了些广式虾饺。”秦之桂点头,慢声仔细数着说着,边说边想:“还有刚过来的时蔬,妹妹
喜欢的芦笋也有,做法就照哥哥喜欢的白灼做,新鲜,再给你们下些小馄饨,鸡汤做底?”
“嗯。”邹风点头,又摸了下狗的脑袋,直起腰,自然和秦之桂说起:“她是我女友,在一起挺久了。”
秦之桂“啊”了声,点头,心里有数和明明白白和她说起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她垂眼摘着袖口的袖套,只像看平常人家的小孩那样笑着说:“也蛮好,你和小树年龄也是差不多大的。”
秦之桂是这公馆除两人外,来洋楼这儿最频繁的,对两个孩子的事也一早就查出了苗头,心里跟明镜似的,也撞见过两回哥哥早上从妹妹的房里出来。
没毕业前,哥哥帮妹妹辅导课业,从不留宿,她送过两回水果上来,但毕业后就不是那样了。
她在这里待了十几年,看着邹风从恶魔似的混世小魔王长到这么大,长成人,已经差不多当成了自己的半个孩子,这些事也轮不到她去管,只把自己该做的事做好就行了。
夏思树当时已经走远了,在临近墙头的位置才发现了八六的身影。
那只二花猫大了许多,颜值也还是高,长毛的花色漂亮,身上被秦之桂养得油光水滑,看起来高贵又干净,看不出一点那会流浪的可怜样,这会就懒在墙根下,看着夏思树朝它走过去,才从盘着的腿上抬起了脑袋,眼皮子眯了一下,“喵”。
那个飘着雪搬离这里的冬季似乎也随着猫叫声飘远了。
夏思树蹲了下来,忍不住抬手用指节碰了碰这个漂亮的小家伙,轻声问:“还记得我吗?”
八六又“喵”了一声,柔软地用脑袋蹭着。
......
晚饭过后,天色已晚,夏思树离了餐桌后,回了那间自己住过许久的卧室。
房间一直被打扫着,夏季的原因,壁炉被蒙了层彩色针织编布,她对这里的记忆只停在了两人那晚的缠绵。
露台外就是梧桐叶子,栏杆还有些潮,夏思树只站了会儿,便抬脚往邹风的卧室走。
他人在浴室,淅沥的水声正往外传着,侧面那扇窗户窗帘未拉,外面是一排老梧桐,夜晚的时候,单拉窗帘的那几秒,都忍不住恐怖故事那联想。
夏思树自觉把窗帘拉了,到桌前坐下来。
见他刚才像是把桌上摆的那排告别许久的高达,童心未泯地都玩了一遍,夏思树拿起其中一个模型,端详几秒,视线又自然地落到下方拉开的抽屉上,瞥见里面有个白色透明样式的玻璃小水枪。
邹风从卧室出来时就见着夏思树坐在那,撑着脸,把那小水枪拿在手里端详。
他垂眼,边用毛巾擦了下潮湿的短发边朝她走过去,无声地侧过头:“玩什么呢?”
“啊。”夏思树这才回过神,弯起眼睛转过头看他:“这水枪怎么这么小。”
邹风视线随着再次落上去,勾了唇,语气自然:“不是水枪。”
夏思树:“嗯?”
邹风:“里面的是酒。”
本来拿过来是打算灌她试着玩玩的。
水枪的形状构造进了口中酒液会直接顺着喉咙下滑,液体从上到下的流速快,这样更容易被灌醉,如果咽得不及时,酒液会顺着嘴角流出滑过脖颈落在床单上,怎么想都应该挺色。
窗外树叶沙沙作响,夏思树垂眼看了那东西几秒,也后知后觉地好像知道是什么用途了。
她抬起头,弯了下唇,只那双褐色的眼睛朝着他看:“哥哥在美国学了好多。”
邹风只笑了声,垂眼毫不遮掩地看她,抬手抓了下湿发,语气风轻云淡着:“那让我玩一次?”
话说完,夏思树从座椅上被拽起来,椅腿在地板上“刺啦”一声,她手中的玻璃水枪被他拿了过去。
回来的第一晚,他心情特好,兴致也高,压掉好几根夏思树的头发也没收敛一点。
床晃着,她因为被压到头发而吃痛皱眉,躺在只有月光铺进来的枕被间,被高度数的威士忌呛得脸颊发烫,咳嗽了几声,意识有些涣散的时候,觉得这哥是真有点恶趣味在身上。
“那群人习性没个好的。”江诗说的话不合时宜地出现在夏思树的脑海中。
重中之重是后半句,尤其是邹风。
嗯,尤其是邹风。
简直是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