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走,很快就能忘了朔北。”
“然后,我就能心安理得,躲在你、整个朔北、整个西北百姓用血肉围起来的繁华里,是么?”
万俟悠从自己表姐的怀抱里挣脱了
出来。
“那太没意思了。”
她说。
骄傲矜贵的繁京茉莉就这么留在了漠北。
在世人都以为长乐长公主在玉州还圣宫静心修行的时候,化名万七娘的女子脱下了身上的裙子,头上戴着巾帼,跟着朔州的妇人们学着怎么能给人包扎伤口。
“你拖人的时候不能弯腰,你的背要挺起来。”
妇人宽厚的手掌拍在万七娘的背上,她愣了下,连忙挺腰点头。
妇人笑了:“傻乎乎的,到时候能拖回几个人嘞?”
“我!我肯定行的!”
万七娘笑得很讨喜。
晚上回了住处爬都爬不起来。
长乐长公主身边的四个女官心都要碎了。
“殿下……”
“别哭啦!现在不比在松园骑马有意思?”抱着发青的手臂,万俟悠自己给自己抹药,龇牙咧嘴。
重紫重蓝重丹重青四个女官挤在一起,看得她忍不住笑了。
“你们四张脸加一起凑不出一点人色,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们不也是天天去药房帮忙嘛?怎么样?武春芽据说很能干,你们就比不过她?”
武春芽家里世代都学医术,虽然因为是女子,很难跟别的医家互通有无,可积累了几代人,那本事也是极高的。
尤其是在妇科一道,短短两个月,整个朔北都知道朔州城里有个能治好女子漏血症的女神医。
重青也是皇后特意选在万俟悠身边的医女,见其他人都看她,有些羞恼地低下了头。
“公主,臣……臣会比过武娘子的。”
万俟悠笑着拿出一封信,打开,是裴仲元写给她的。
裴仲元带着公主的车驾去了玉州,每天就是守着玉州还圣宫的空房,写的信比那房子还空。
“一切安好。”
寥寥四个字。
万俟悠想把信塞回去,却发现信封里落出了一支被压成了干花的石榴花。
是名满天下的玉州石榴花。
将花和信放在一旁,万俟悠又打开了一封信。
这次写信的人是杜行舟。
就算离开繁京,万俟悠也不许自己对繁京的一切一无所知,杜行舟就是她留在繁京的眼线,她到了朔州,就告诉了他自己的所在之地。
杜行舟的信上写的都是六位皇子的争斗,朝中局势的变幻,身为宰相之子,他有眼光,也有见识,将个中你来我往写得周详细致。
写到最后一行,他才写了自己。
只有一句:“今年新制了些茉莉花茶,香味淡了许多,倒是公主离京时的玉兰,颜色如旧。”
看着信封里倒出来的玉兰花笺,万俟悠拿起来,也放在了一边。
第三封信,是司徒尧的。
看见他的信,万俟悠有些意外。
他们二人各得其所,她还以为那位狠得下心的隆安侯世子不会再与自己联系了。
这封信是先寄到了玉州又转来此处的。
打开粗粗一看,内容也平平无奇,只说了些浙州风物。
将信放到一旁,万俟悠拎起信封问自己的女官们。
“你们猜,这里面有没有花?”
女官们捂着嘴笑。
等信封里落下了山茶花的花瓣,长乐公主终于忍不住捶桌大笑。
“去、去外面寻点树叶,一个给他们塞一份,就算是本宫回信了。”
“是。”
女官们笑着走出去,看了看杨树,又看了看柏树,最后选了一棵银杏。
万俟悠当窗看着,看她们煞有介事地挑挑拣拣,还是笑个不停。
月圆月缺,夏至处暑。
城外种的粟和麦都探出了穗子。
黑瘦了许多的公主嫌热,终于忍不住,用匕首削掉了些许头发。
“头发好好留着,说不定什么时候能用得上呢,总不能只靠那一棵银杏。”
她说得理直气壮。
女官们一边心疼,一边将头发收好,小心地扎成了一束又一束。
繁京城的茉莉花开了又落,皇后娘娘每日过得唉声叹气,朝中风云变幻,皇帝陛下也开始思念起了在外的公主。
朔北的秋天来了。
乍起的北风带来了腥气。
“敌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