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总会有人,比他更重视七杀这具身体的安危。
……
隐仙山脉,望月峰。
破晓之时,缩在碎金绒羽中&#3034
0;沈星河终于缓缓睁开眼睛。
他先是心虚地看了眼师尊,见师尊仍与之前一样在打坐修炼,似乎从未动过,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开始检视身体。
因为分了大部分神魂出去,留在本体中的小部分神魂对身体造成的负担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因此沈星河现在的感觉,倒是比之前好了许多。
所以,也该把重塑经脉修复丹田这件事,提上日程了。
一来二去,他竟也从拿刀砍魔那种大开大合的气势中,体会到了几分爽感和乐趣。
沈星河并没有本命武器,就算在前世,他也是手边有什么用什么,用剑的频率最高。
幼年刚刚习武时,沈星河曾不止一次听他爹念叨“君子如风”,说“剑乃兵中君子”。
那时沈星河曾问过他爹,什么是“君子”。
沈轻舟便摇头晃脑念起“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可后来,他爹却咂了咂嘴,一边摸沈星河的小脑袋,一边叹息,“算了算了,高洁君子在这崇光界只有被吃干抹净的份儿,宝儿还是别当君子的好。”
虽然沈轻舟是那么说的,年幼的沈星河却还是看得出来,他爹很欣赏“君子”。
所以在那之后,在选用兵器时,沈星河还是会下意识选剑。
然而他爹说得没错。
在这崇光界,用剑的君子是无法完好生存下去的。
重生而来的沈星河也注定无法当一个如圭如璧的君子。
君子也护不住他师尊。
手持玄铁片又砍断一截石头,沈星河这才暂时停手,查看眼前逐渐成型的湖泊。
半月前,与沈星河一样遭遇七十二道天雷的金顶寒潭曾彻底干涸。
整座金顶更是面目全非,以寒潭为中心,被炸出一个碗状的巨大深坑。
那时沈星河还曾为那稀世灵泉被毁而感到惋惜。
但他没想到,不过短短几天后,那巨大的深坑便被望月峰顶一层又一层的深雪所覆,转天便成了万顷碧波——
竟硬生生在望月峰顶融出个天池!
眼睁睁看着天池形成的沈星河:……
沈星河很确定,望月峰并不是火山,毕竟整座望月峰都散发着浓郁的冰系灵力,与其说是火山,倒不如说它是一座冰灵山。
但若不是火山,那完全由冰灵力凝成的深雪又是因什么而融化?
为了搞明白这个问题,这些天,沈星河曾不止一次跳下天池,连水底的石头都挨个摸了个遍,却依旧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地方。
不过,有一点沈星河倒是可以确定,那就是,这新形成的天池水依旧有洗筋伐髓的功效。
这让沈星河既庆幸,又担忧——
庆幸灵泉没有因他而毁,担忧这灵泉会招人觊觎,给师尊带来麻烦。
因为此,这几天沈星河几乎一直留在望月峰顶,一边用玄铁片削断峰顶的乱石,规整天池,一边在这天池边一点点刻上有隐藏、防盗和预警功效的阵法。
察觉到雾雨真人的气息时,沈星河刚好刻下最后一笔。
“可算来了。”
随手把玄铁片扔进空间,沈星河立刻整理好仪貌,眨眼便出现在
云舒月洞府中。
“师尊!”
几天没见,沈星河一进洞府便兴冲冲跟师尊打了个招呼。
寒玉床上,云舒月缓缓睁开眼睛,询问地看了他一眼。
沈星河立刻蹦跶到他身边,小声说道,“师尊,雾雨真人又来了。”
云舒月淡淡应了一声。
就见沈星河撇了撇嘴,继续嘀咕,“他这次来肯定又没什么好事。”
雪色袖摆深处,“蝉不知雪”很快钻了出来,轻车熟路拍了拍沈星河的脑袋。
知道这是师尊在让他稍安勿躁,沈星河轻咳一声,眼见着洞府外已传来雾雨真人的通报声,连忙把“蝉不知雪”攥在手里,又把那只手背于身后,昂首挺胸等待雾雨到来。
得到云舒月应允后,雾雨真人很快进到洞府,把邀请函奉于云舒月。
“云师叔,近日太一宗正筹备集会,商讨洛水仙庭被魔道所破之事,昨日我隐仙宗也收到了邀请。”
“这是太一宗专程邀云师叔与沈师弟与会的请帖。”
雾雨运起风灵诀,把那印有太一宗标识的请帖送至云舒月面前。
沈星河见状,立刻用帕子截下那请帖,根本不给那帖子一丝碰到他师尊的机会。
那防毒似的架势,硬是把雾雨都给看愣了。
不知道沈星河是在防备他还是太一宗,雾雨心中微沉,刚想出言试探沈星河,就听云舒月道,“还有事?”
雾雨真人:……
不是,他这才刚进来,云师叔就要赶他走吗?
不过雾雨也知道,他和云舒月之间本也没什么情分,就连这声“云师叔”,都是他厚着脸皮硬蹭来的。
心中一时讪讪,终于察觉云师叔似乎并不很待见自己,雾雨连忙把话说完,“不知师叔与沈师弟可要参与此次集会?”
云舒月微微颔首,直接给出答案,“去。”
雾雨闻言,惊讶地看向云舒月,似乎并未没想到他会如此干脆地应邀。
不过云师叔能参与最好,毕竟这次集会最主要的目的,本就是他。
心中一时间思量万千,雾雨很快又问道,“距离集会尚有半月,晚辈与其他弟子将于五日后出发,不知师叔与沈师弟意下如何?”
沈星河闻言,立刻皱起眉头——虽然他一早便决定参与这次集会,但他可完全不想让狗东西们有机会接触到他师尊。
正思量该如何同师尊说他们不与隐仙宗众人一起走,沈星河便听到师尊对雾雨道,“我与星河自去。”
沈星河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这个答案显然出乎雾雨真人的预料,沈星河看得出来,他明显有话想说。
但他师尊却完全没给雾雨说话的机会,只淡淡看了雾雨一眼。
然后沈星河便看到,雾雨真人微微白了脸色,很快便恭敬告退了。
“师尊,”雾雨一走,沈星河立刻回身看向云舒月,一脸疑惑地问他,“您为何会接下太一宗的邀请?”
要知道,他师尊可一向低调得很,几乎从不与大宗门有牵扯,不然也不会直到最近才被崇光界所知。
云舒月闻言,讳莫如深地看他一眼。
沈星河的那些小秘密,在云舒月面前从来都无所遁形。
所以云舒月一早便知晓,太一宗组织这次集会的目的为何。
既然知晓,便没有轻轻放下的道理。
用沈星河的话来说,便是——人家都算计到他们师徒脑门上了,他难道还能躲着不成?
云舒月此生,从不避战。
他也从不惧任何魑魅魍魉,阴谋诡计。
这也是他能一路跻身至化神的最根本原因。
这一点,沈星河倒是很像他,也很对云舒月的胃口。
而且,就算他不去,沈星河也会去。
或许还会绞尽脑汁想出说辞来哄他。
云舒月索性便不让小家伙费那个力气了。
“蝉不知雪”轻轻敲了下沈星河的脑袋,直到最后,云舒月也只回了他一句,“想去便去。”
……
沈星河本以为,直到集会开始前,他和师尊才会出发。
毕竟以他师尊化神期的修为,从极北之境至太一宗,连一炷香的时间都用不上。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雾雨真人才走不久,他便被“蝉不知雪”卷成一团,被他师尊带离望月峰。
“噗哈……”
手脚并用从“蚕茧”中爬出来,沈星河一边整理炸毛的头发,一边看着脚下飞速闪过的连绵大山,好奇地抬头问云舒月,“师尊,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总不会现在就去太一宗吧?
云舒月垂眸看他一眼,在看到沈星河仍眼睛亮晶晶地望着自己,完全没有因“蝉不知雪”弄乱他衣饰而感到不悦后,终于伸手帮沈星河正了下头顶微歪的发冠。
“去剑宗。”
……
极北之境有十万大山,延绵数万里。
荡剑山为其中之一。
闻名崇光界的万剑宗便是建立于此,是所有剑修心向往之的圣地。
万剑宗为剑宗之祖,是这十万大山无数大小宗门中最庞大的存在。
虽然与隐仙宗同样位于极北之境,但沈星河很清楚,刚刚建立的隐仙宗在万剑宗面前,连小虾米都算不上。
不过沈星河本就对隐仙宗没有任何归属感,他也从不认为自己是隐仙宗弟子,因此在庞大的剑宗面前,他倒也并未生出任何不适。
沈星河上一世只在少时随父亲来过一次万剑宗,并未留下什么深刻的记忆。
倒是身死以后,于师尊的神魂中看过不少关于剑宗的画面。
不过那时,这万剑之祖早已折戟沉沙,成为魔道的窠臼。
荡剑山上也再无剑气浩荡千里,唯余满目白骨森森。
沈星河略显感慨地看着脚下的剑宗。
也直到此时,沈星河才想起,在这万剑宗里,此时应还有一位师尊的友人。
正如此想着,云巅之下忽然传来一声爽朗的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