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婵的心情就像是夏日的天气,说变就变,刚刚还一副怎么也哄不好的样子,这会儿就已经喜笑颜开,非常好说话了。
她见哪吒傻站在那里,打算直接从窗子上翻出来,哪吒“欸”了一声,立即赶到窗前,接住了身手变得利落许多的杨婵。
哪吒抱着她,无奈地说:“窗子不是用来翻的。”
她在昆仑山待了几年,身手待好了,人也待野了。
杨婵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心里想,当年他不跟拔萝卜似的,把自己从窗户里拔出来的吗?现在倒教训起自己来了。
世事真是变化无常,哪吒都能教她什么是规矩了。
她从哪吒怀里跳下来,哪吒的怀抱很轻,一挣就放开了,眼睛倒是盯得很紧,看着杨婵,看着看着,忽然沉下脸,低声问道:“你怎么哭了?”
杨婵“啊”了一声,心里想,总不能说是被你欺负哭的吧?嘴上只能打哈哈,说:“西岐风沙太大了,沙子吹到眼睛里了,眼睛疼,所以流泪了。”
哪吒皱着眉,不由分说地捧着她的头,要去翻她的眼睛。
杨婵随口撒个慌,哪能让他真看啊,她赶忙闭上眼,推了推身前的人,说:“刚刚已经揉没了,你别看了。”
哪吒不信。
杨婵脑经急转弯,抬起手,威胁道:“别看了,再看我喊非礼了啊?”
哪吒一顿,眉头微挑,用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瞅着杨婵,就像她是个神经病似的。
杨婵被看的心虚,心道,对,您光明坦荡的,能有什么非礼的心思啊?就我一天天东想西想,心思极其不纯良,您可不是流氓,我是,行了吧?
想到这,她更加怨念,一把推开哪吒,嘴里嘟囔着:“朋友,朋友。”
个屁。
谁要跟你当朋友。
杨婵性子好,从小到大都不缺朋友,用不着上赶着给自己找个新朋友。
她把她上赶子的新朋友推开,哪吒被推到一边,看着杨婵,带着疑惑和不易察觉的慌张,问:“杨婵,你怎么又生气了?”
杨婵翻了个白眼,说:“我可没生气。”
她什么身份啊,哪好意思生气。
瞧瞧,这阴阳怪气的样子。
哪吒双手抱胸,歪了歪头,陷入了沉思,然而思考许久,也没想出来一个答案。
杨婵退到安全距离,却还摁耐不住小心思,暗戳戳接近,她轻咳几声,说:“你怎么还不回去休息。”
哪吒轻蹙着眉,略觉不满地瞅着她,说:“我才到西岐,才见到你。”
杨婵一愣,脸腾得一下红了,在哪吒肩上糊了一巴掌,说:“朋友之间别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
哪吒:“?”
杨婵轻咳一声,带着三分难过,三分委屈,三分释然,一分无奈,说:“好罢,是我不该想多了。”
“你想多什么了?”
“没什么。”
“没什么是什么?”
杨婵本就难堪,这是勉强收拾好心情才出来的,哪能让哪吒这个举世无双的感情白痴打破砂锅问到底,羞辱到底,她恼羞成怒踩了哪吒一脚,怒道:“别问了!”
哪吒眯起眼睛,看起来是不打算罢休了。
杨婵转过身,眼看着就要爬回壳里,她扒着窗户,威胁道:“再问我就回去睡觉了。”
哪吒松下环抱着的手,表情立即变得柔和,他说:“西岐很大,上次来没来得及逛逛,天色还早,你陪我再走走吧,”
杨婵抬头望了望天,奇道:“太阳都快下山了……”
话没说完,就被哪吒拽走了。
哪吒真是生怕她回头,将她一把打横抱起,直接从小院里飞走了,杨婵根本没做好心理准备,一下子失重,吓得连忙滚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脖子,骂道:“你是不是有病?!”
哪吒轻哼一声,回怼:“那也比你这动不动生气的病症来的轻些。”
杨婵闻言,气得七窍生烟,看着惹她生气的罪魁祸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掐上了哪吒的脖子,哪吒仰头躲在一边,说:“欸,别动我啊,动了要不小心摔下去可不关我的事。”
杨婵冷笑两声,气道:“我摔死了,你也别想活着,同归于尽得了。”
哪吒一愣,还真认真考虑了一下,在颠簸的风中,回道:“这个死法还挺不错的。”
杨婵一顿,五官都被惊的微微放大了,她冷声骂道:“你真是有病!”
哪吒继续说:“反正是比你病轻点。”
说罢,他也不给杨婵反驳的机会,在空中开始极不平稳,颠簸不定,就像是陷入了大海里波涛汹涌的海浪之中,漂泊不定,就连杨婵这种喜欢在空中自由翱翔的人都受不了了,掐在哪吒脖子上的手又变回了温顺的环抱。
她都荡的头晕的无以复加,骂都骂不出来了,闭着眼,只能死死地攥着哪吒的衣服作以报复。
哪吒逗弄成功,忍不住大笑出声。
杨婵闭着眼,咬牙切齿:“哪、吒。”
哪吒抱着她说:“在呢。”
剧烈浪荡的风似乎渐渐平稳下来,但杨婵还身处于颠簸的眩晕中,不肯睁开眼睛,哪吒抱着她,轻声唤:“杨婵。”
杨婵不耐烦地问:“又要干什么?”
“你往下看看,”哪吒轻轻放下她,长臂虚虚环住她漂浮起来的蓝色外衫,搂住她的腰,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他温声道,“西岐比陈塘关的夜景美。”
杨婵一顿,真就睁开了眼睛。
太阳已经落下,暮色四合,天上月光皎洁,繁星万千,地上张灯结彩,明灯三千,人头攒动,万人空巷,热闹非凡,西岐地势平坦,一望无际,金色的麦田隐在黑夜里,被伫立在夜中的稻草人守护着,安宁又祥和,风轻轻一吹,麦穗相拥,摩擦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杨婵的眼睛里射进了昏黄的烛光,将眼中璀璨的金色细碎的切割开
来,闪闪烁烁,一晃眼便是另一种浮光跃金。
哪吒看着她望着繁盛的人间沉醉的样子,露出了了然的笑。
哪吒笑问:“要下去看看吗?”
杨婵被这繁盛的人间所震撼,她将她那些纠结又小气的小心思抛到脑后,认真地点了点头。
他们凭空地落到灯火阑珊的无人角落,又从这个角落走到了热闹的巷道里,哪吒拉着她一路逛小摊,看到什么稀奇的都往她身上试。
什么手镯、簪子、胭脂、耳坠、项链……逛了一路下来,杨婵被他弄得珠光宝气。
杨婵却无所觉察,她从始至终都像第一次看到西岐一般,震惊又沉迷于它的繁盛之中。
哪吒看着她长时间发呆,买了几颗糖,往她嘴里塞了一块,杨婵脑袋往后一仰,嘴唇不小心舔到了哪吒的手指,忙往后退,这才回过神来,尴尬地从哪吒手里接过那颗糖,喂到嘴里,美妙又甜蜜的饴糖钻进嘴里,让她的流动中的血液都变得快乐起来。
她和哪吒一起站在小店前,望着人来人往,终于开口:“姬发说天下大旱三年,饿殍遍野,如果不是我下的那场雨,西岐也会沦为地狱。”
哪吒轻轻“嗯”了一声。
“哪吒,”杨婵眼里闪着明亮的光,她说,“我现在真庆幸自己下了那场雨。”
哪吒一僵,眸光忽的一暗,心里想,你倒伟大的很,害得我疯了好几年。
但他这些怨气又不能说,更不能摆上明面上怪她,他面无表情地随着杨婵一同看美丽而热闹的夜景,藏在袖子里的手指甲死死叮着被杨婵舔过的手指,直到剥得鲜血淋漓才罢手。
他忽然没了逛街的兴致,他想带着杨婵远离人烟,远离人间,最好去没人的地方晃荡,少让这个圣人在自己面前唠叨着自己当年死的有多好。
可惜,他眼里只有杨婵,杨婵眼里的东西可多了去了,杨婵一生气他能发现,他一生气杨婵可不一定能发现。
她甚至还在乐呵呢,转过身来在灯火明亮的街上,跟他显摆自己一身新买的饰品。
杨婵问:“好不好看?”
哪吒冷道:“难看。”
“打扮的像个鬼似的。”
尤其是那艳丽的胭脂,他真是眼瘸了才会买那么艳的颜色,那胭脂涂到杨婵脸上将她那张俏丽的脸蛋涂得俗气死了,衬得脸白的像个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