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7
靶心,遍布密密麻麻的弹孔。
一个小时的打靶运动,非但不令人感到疲累,反而神清气爽起来。
埃里克将靶子设想成当年的蓄意纵火杀人犯。每开一枪,积郁的仇恨愤懑就平缓一些。
果然,人不能让负面情绪堆积。及时恰当地宣泄情绪,非常利于保持身心健康。
现在,他的头脑完全恢复了冷静,可以理性正视突如其来的火灾真相,而不是被仇恨左右判断。
“《针线活·补录》的那张藏书票,我以前见过。”
埃里克主动开口,这是他第一次对人谈起旧事。
哪怕对教导他的面具老头,也不曾提过火灾与家乡。
他从未想到能有一天,语气平静地说起半只脚踏入地狱的当年。
也许是今日格外的风和日丽,也许是运动过后身心舒畅,更重要的是聆听者是布兰度,让他自然而然地诉述起来。
“我有一个老朋友,他是法国南部小镇的普通人。幼年的涂鸦,被他父亲等比例缩小刻制成了那枚藏书票的微型版画。
算起来,是二十一年的事。他家遭遇了一场火灾,他的父母死了,整个家都在火灾中被毁了。
只剩下一箱不值钱的玩具埋在地下,其中有那枚藏书票版画。
家被烧的时候,他年纪很小。不知道家中曾经有过哪些藏书,对于《针线活》的存在一无所知。”
埃里克删繁就简说明藏书票的出处,隐去了面容被毁的那一段。
布兰度若有所思。
类似「我有一个朋友」的开头,这种句式讲的是究竟自身还是别人,需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以昨天埃里克的反应,所谓“朋友”99%就是他自己。
不过,不是所有事都适合追根究底。
布兰度没有刨根究底去打听“那个朋友”是如何在父母双亡后活下来的,就事论事只谈藏书票相关话题。
“您的意思是,看见这张藏书票推测出火灾不是意外,他的父母是被灭口的。您想找到凶手。”
埃里克点头,然后谈起了《针线活》旧闻。
“之前,我听您提过去石墨矿场,遭遇盗尸组织,他的成员被吓死了。吓死盗尸者的,是在废弃矿场里隐居者。
那位隐居的高普格尼,自燃而亡。身前在矿洞里留下一句话,不要触碰针线活。”
布兰度回想起两年前的那段经历。
高普格尼在年轻时因为偷埋石墨被逐出了博罗代尔山谷,听说他是往法国去了。
没人知道他经历了什么,等他十七年后返回家乡时,精神状态不正常。他明明活着,却坚信自己死了。
埃里克问:“您还记得高普格尼是哪一年去法国的吗?”
布兰度记得。“1811年的春夏,他与偷盗石墨的同伙遭到驱逐,一群人逃去了法国。1828年,他回到
博罗代尔山谷。1829年他避入矿道隐居。1830年春(),自燃而死。”
埃里克对照时间线。
1811年的秋天?()?『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家中火灾发生。
1827年九月末,剑桥杰克学院图书馆突然出现《针线活·补录》。后来,它不知什么时候又消失了。
埃里克:“换句话说,高普格尼有作案时间,但他已经死了!”
人死了,也就把秘密也带走了。
无法让他亲口讲出真相,无法提供更多的线索。
高普格尼是偷书纵火的真凶吗?或是知情者?或是参与团伙作案了?
纵火杀人团还有人活着吗?
埃里克站在客观的角度去分析。
《针线活》一共有五本书,自家收入过《补录》。
《1》与《2》也都是在法国被发现的。
《1》在多年后流入让·杜邦之手,引发了剑桥年市悬案。
《2》在巴黎地下世界被发现,引发了伪装火星人奇案。
高普格尼就算去法国触过《针线活》,但不一定是去盗窃《补录》,也会是与《1》或《2》有过接触。
《针线活》似乎是一套不祥的书。
目前确定接触过它的人,除了杰克学院的几人,其余持有者都死了。
埃里克都有迷惑了,“您说杰克学院是不是真的存在看不见也摸不着的魔力?唯有被它庇护的人,才可以顺利接触《针线活》。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布兰度也顺此思路猜一猜,“说不好。之前我们看过《2》的残本,里面说了这套系列书籍,作者是根据魔导师杰克的回忆录编写。此杰克说不定就是彼杰克。
与其说是得到杰克的庇护,不如说是领悟杰克的精神才能正确使用这套书——认知力量,掌握力量,却不滥用力量,那就不会被力量反噬。我认为,也有另一种可能。”
埃里克好奇:“什么?”
布兰度开了一个反转脑洞。“书上说,是根据杰克的回忆录改编。为一个人写书,不一定是他的支持者,也会是他的敌人。”
《针线活》引发流血冲突恶性犯罪,人们认为是杰克传播的知识所致,理所应当地把罪魁祸首的那口锅扣在了他的脑袋上。
说不定,作者是假借杰克之名,真实目的就是为了让他名誉受损。
布兰度:“那是一个魔法世界。魔导师身上背的仇恨值越高,他的魔力受阻程度越高。
因此,身为杰克学院的学生,才会在冥冥之中走上清剿《针线活》传播者的道路。”
埃里克想了想,这个猜想也符合逻辑。“挺有道理。”
说到这里,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身为地球人煞有介事地聊起不着边际的魔法世界,是不是有些可笑?
两人妥妥地偏题了。
能够闲聊到跑题也不错,说明心情足够放松,而不是被沉重回忆压得难以喘息。
() 埃里克甚至差一点追问,为什么布兰度不打听“那位朋友”的后来,是不在乎吗?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还没做好准备自爆半张脸毁容,撺掇布兰度提问,约等于自己给自己挖坑。
“怎么了?”
布兰度看见埃里克欲言又止,“想说什么,直接说就好。”
埃里克真心赞美。“谢谢您在凌晨泡的热可可牛奶,它很好喝,令我安眠到天亮。”
布兰度怀疑这人在故意转移话题,但还是配合地说了下去。
她谦虚表示,“您喜欢就好。我是第一次给人制作拉花饮品,技术上或有欠缺。”
埃里克立刻抓住关键词。B先生制作拉花饮品,自己是唯一接到邀请的品尝者。
“唯一”,这种独特性令他心情似春光明媚。
布兰度却一本正经地继续,“现在得到您的肯定,我就有信心给别人制作了。”
此话一出,似乎听到“咔嚓”声响起,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埃里克眼神一秒变得哀怨。
怎么可能!他的定位是试毒人吗?!
“哈哈哈——”
布兰度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虽然她是专业的,一般情况能忍住不笑,但这一幕太有趣了。
面前仿佛是一只大狼狗,上一秒还在兴奋螺旋桨式摇尾巴,顷刻间却耳朵尾巴都耷拉下来了。
埃里克抿唇。
居然还笑!笑,你再笑信不信我把你……
布兰度立刻变得表情郑重,直接伸出了右手小指。
埃里克眨眼,这又是要做什么?
不得不说,亲爱的B先生疯起来,思维够跳跃,他一时没有跟上。
“刚刚逗您的,没把您当试毒人。”
布兰度说:“我保证以后制作的拉花饮料,除了我本人,您会是唯一的品尝者。拉钩——”
布兰度说着弯了弯小指。
心情由阴转晴的速度能够有多快?
埃里克亲身体验了一回极速版心花怒放。
——B先生主动地承认啦!心中的唯一(拉花饮料品尝者)就是他。
做人善用四舍五入。
埃里克把括号里的内容舍掉了。这就能翻译为自己是B先生的唯一。
埃里克还想装一装,不要迫不及待地接下这个甜蜜承诺。他佯装不甚在意,居然慢慢悠悠地伸出右手。
布兰度眼神微凝。不错,幽灵的胆子肥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