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5
“不好了!”
哈罗德回到客房,关上门之后,再也无法掩饰惊惶失措。
“出事了!一个小时前,校警与巡查队开始全面搜查镇北的所有旅店,要不了多久就会查到我们这里。逃,我们必须快点逃!”
说着,哈罗德也不顾同伴欧文有什么反应,冲到矮柜边就开始整理行李。
走的速度太快,膝盖不小心磕到矮柜坚硬的柜角,顿时一阵抽痛。
欧文这几天就没有松开过眉头,眉宇之间仿佛被利刃刻下一道道浓到化不开的焦躁。
“你等一下,把事情说清楚。你去买午饭,一路上究竟看到了什么?”
今天,从零点钟声敲响,两人下了一个决定,他们必须且只能偷爬进入杰克学院图书馆。
由于哈罗德的不谨慎,在昨天早晨走路时被撞,把迷晕守门人的致幻迷药全都洒在了鸡饲料中,直接导致了“智取”的方案流产。
昨天下午,地下斗鸡被沃德查抄,迫使欧文生出更重的危机感。
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一旦老彼得交代了内情,校警就会发现剑桥镇多了不明外来势力。
欧文与哈罗德的宝藏图书获取计划,会随着警备的加深而越发困难。
今天凌晨是最后的空档机会。趁着巡逻队没有更多戒备,就闯一闯杰克学院图书馆。
从作出这个决定的那刻起,一切都似脱了缰的野马,朝着不可以控制的方向奔去。
欧文没想到会被沃德撞个正着,而哈罗德没想到本意是击晕沃德,下手太重就直接杀了他。
“你没想到的事太多了!欧文,你原以为校警不会那么快锁定沃德凶杀案的嫌犯范围,但我刚刚出去买面包,听路人议论起来。”
哈罗德说:“出入剑桥镇的水路与陆路都加设了检查岗。另外,警方先对小镇北侧地毯式巡查。警察们在找说法语的两个外来男人。一家家旅店排查,不遗漏任何一家。现在不走,你还等什么时候?”
这一次,哈罗德态度坚决。
“宝藏,我不要了。我们分开走,不容易被怀疑。都别说法语,全说英文。”
他把为数不多的行李聚拢到一起,叠也不叠就一通乱塞到手提包中,口中还不停念叨着。
“早知道,我前天就该走的。你说得对,随着戏剧《迷情与秘密》爆红,人们早晚会注意到它取材于让·杜邦凶杀案,我们的暴露风险增高。偏偏,你还要赌,赌我们能顺利进入杰克学院。
今天我们赌输了,而且手上又多了一条人命。这事,我不干了。我去伦敦继续做泥瓦匠,也比这种闭眼就是噩梦的日子要强。”
欧文从哈罗德的大段絮叨,听出了急转直下的形势。
校警的本事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他以为校警至少要过两天才能锁定杀害沃德的嫌犯,没料到此次效率高得惊人。
警方没用48小时,只用了8个小时就发现了关键点。
想起沃德尸体的血字,难道真的有人看到了他们作案,而向警方提供了线索?
不!
不能慌!
欧文试图强行镇定。
即便有人看见沃德被害,但不会如此迅速把沃德案与让·杜邦案联系到一起,更不可能知道他们来剑桥是找杰克学院图书馆里的书中宝藏。
“等一等!”
欧文一把拽住了哈罗德的胳膊。
“现在不能跑。已经付出了两条人命的代价,你确定要放弃宝藏?还有机会,我们还有机会的。”
哈罗德一把挥开欧文,“你疯了吧?还能有什么机会,你是在等被通缉的机会吗!”
欧文:“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校警绝对想不到,我们在被搜捕时有胆子潜入杰克学院。”
哈罗德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你还想偷爬进去?沃德被杀了,安保工作一定比之前严格。就算你成功潜入找到了下册书,冒险真的有意义吗?”
哈罗德泼了一盆冰水,“欧文,你认清现实。直到现在,我们都看不出针线活与宝藏有什么关系!破解密码是要有本事的,即便宝藏书被我们得到了,我们看它和看一摞废纸有什么区别?”
不想多说,哈罗德再次提起了行李包。
“我走了,我劝你也立刻走。分头走,在伦敦的租屋汇合。你认了吧,我们没有发财的命。”
这些实话太残酷了。
每一句都是利箭,箭箭命中欧文的脑门。
欧文的脑子越来越痛,这些年来艰苦生活一幕幕在脑中翻腾。
他出生在看不到改善生活可能性的波旁王朝,年复一年伐木工的生活枯燥而艰苦。
一时贪念,错杀了让·杜邦,夺走了不知道如何解读的藏宝书。
偷渡来伦敦,没有其他本事,只能做最底层的泥瓦匠。
随着时间推移,已经不报希望能找到宝藏书的下册。在准备放弃时,意外得到了线索。
踏入剑桥镇,期待顺利借书誊抄。
约定好的见面却被推迟,而很可能会暴露他们杀人真相的戏剧爆红。
巡查队的沃德发疯似地追查动物异常,终于等到他主动结案。
最后,两人铤而走险企图偷爬进入杰克学院,好巧不巧被沃德撞了正着。为了不暴露,又害了一条人命。
欧文也说不好怎么就走到今天这一步。
在某个岔路口选错了,一步错,步步错,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宝藏不再是一大单纯的金钱,而是变成了一种执念。
现在放弃,等于是承认自己曾经的生活就是一场笑话。
此刻,哈罗德却认命了,也让他认命。
哈罗德与他,不是同伙,是同伴。
认识了十六年,一起挨过各种苦,一起犯过许多错的同伴。
唯一
陪伴他经历了一切的同伴,居然真的要放弃两人的梦想!别管这梦想多荒谬,但也是梦想。
不可以!
这条绝望的路上,怎么能就留他一个人。
欧文再也无法忍耐,脑子像是爆开,失控地强行拉住了将要去开门的哈罗德。
之前,两人在屋内说话时一直控制音量。
唯有此刻,欧文拔高了声音。“不!你不能走!不能把我一个人留下来。”
欧文狠狠将哈罗德往房里一推,绝不让他离开。
下一刻,碰撞声在室内响起。
“咚!”
撞击声不刺耳,不尖利,它是闷闷的重响。
似遮天蔽日的黑云到来时,没有剧烈响动,却在瞬间压迫人再也挺不起脊梁。
“啊?”
哈罗德完全没有防备,脚下没刹住,被一推后仰倒下。
似慢镜头,又快得来不及反应,他的后脑勺重重撞在了坚硬的矮柜角上。
有什么热乎的液体从后脑流出来了,随之而来是钻脑的疼痛。
哈罗德下意识伸手去摸,发现手上满上鲜血。
紧接着,眼前一黑,头晕目眩。
试图站立,却完全倒在了地上。想要说什么,发现呼吸困难,很难讲话了。
欧文被这一幕吓傻了,下意识看了自己的双手。
不,不可能,他怎么会亲手杀了同伴。
原本满脑子的不甘与愤恨,在这一刻被击碎了,被无措与茫然取代。
慢一拍反应过来,跑到哈罗德身边,抓到一团布就要给他止血。
然后呢?
然后要怎么办才能把人治好?
“哈罗德,我听你的,都听你的。不要宝藏了,不找了。回伦敦做泥瓦匠,过太平日子。你别睡,你千万别闭眼。”
欧文没意识到自己居然哭了,而他发现怎么也止不住哈罗德的伤口流血。立刻起身就要冲出去喊救命,却被拽住了衣角。
“别去。”
哈罗德不让欧文去找人。警队在迅速排查,很快会找到这里。
他艰难地吐出最后几个字,“别管我,你,活下去。快跑!”
说完,哈罗德闭上了眼睛。
临死前最后的意识,只有一阵自嘲。
自己后脑的伤口,与今天凌晨一棍子敲死沃德的后脑勺致命伤在同一个位置。
或许,这就是命运。
从心生歹念,下药抢夺让·杜邦的宝藏书时就错了。
那次药量出错,还能对让·杜邦之死用误杀去解释。
今天凌晨一棍子敲死了沃德,也是完全的误杀吗?
自己下意识用力击打,何尝不是怨恨沃德领导的巡查队一直对给动物下药的人紧追不舍。
出来混,迟早都要还。
杀了人,犯了罪,就是走上一条不归路。
哈罗德却希望至少有一个人能回
头。
但愿欧文能逃得越远越好,不再贪恋宝藏,也就远离了血腥与罪恶。
*
*
“确定是A105房间的两人?”
法勒带着两名警员查到了一家临河旅店。
前台服务生听了警方对杀人嫌疑犯的描述,立刻神色惶恐。
旅店有两名男性住客,符合法语使用者、穿着旧黑夹克的特点。
其中一人更符合晨练特性。入住一周,他每天早晨七点左右出店散步,通常在一个小时后回来。
服务生不敢隐瞒,把这些情况一一说出,然后给警察指了路。
“根据入店登记的信息,矮一些的男人叫阿伦·哈罗德,高一些的叫拉尔夫·欧文。大约一小时之前,我看到哈罗德买好面包路过前台回房。没再看到两人出来,这会应该都在房间里。”
法勒提醒两名手下注意安全,与服务生一起,四人放轻脚步靠近客房。
法勒敲响房门,示意服务生念出台词。
服务生尽量保持声音平静,“客房服务。年市活动第七天,赠送幸运房客一份甜品。请问需要吗?”
门后,没有回应。
等了十秒,再敲门。又说了一遍同样的台词,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法勒蹙眉,趴到地上,去瞧门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