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陆易推开布蕾赛德宿舍小屋的入户门,目光落在门口陌生的鞋上。
——不是阿瑞斯的。
那还会是谁?
陆易一挑眉,不紧不慢地换好鞋进入内室。
不等他去找寻,那不速之客似乎是已经听见了楼下的动静,趿着拖鞋“噔噔噔”地就往客厅来。
陆易抬头望向那从步伐急切的不速之客,“路尔顿?”
路尔顿笑容满脸地应声道:“陆易哥哥!你终于来了!”
“你怎么会在这儿,在布蕾赛德?”陆易瞬间轻松下来,他也笑,只是笑容中还带了几分惊奇。
“陛下真被你说服了?”陆易调侃道,“不容易啊,软磨硬泡一整年了吧?”
维克托国王和王后对于路尔顿进入魔法学院可一直是持反对意见的,尤其是此前路尔顿魔力暴动导致骑士长死亡,这种反对的情绪直接达到了顶峰。可短短两个月,局面居然扭转了,路尔顿真的来到布蕾赛德了。
陆易多少有点好奇路尔顿究竟是如何说服他们来到布蕾赛德的。
路尔顿看出了他的好奇,腼腆一笑道:“我发现其实想让他们妥协很简单的。”
新胜利帝国的小王子笑容乖巧,可说出来的话却是不惊死人不休。
“如果我能做主的只有我的生命的话,那这生命也没什么好珍惜的。”
陆易一愣,表情微动,转而有些认真地问:“你用生命来威胁你的父母吗?”
路尔顿被他颇为严肃的目光看得局促起来,原本至生死于事外的淡漠都化作了不安与忐忑。
但也许只有路尔顿自己清楚,这不安忐忑绝不是因自己的所作所为而起,而仅仅是因为陆易的一个眼神。
“陆易哥哥,我不是想威胁谁,而是真的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奈……”路尔顿轻声道,“所有人都打着为我好的名头,仿佛我不接受不顺从就是不知好歹,我的灵魂也许是自由的,可我的躯体从来都不是我自己的。”
“一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我真的受够了。你就当我是个叛逆自私的坏孩子吧。”
这一番剖心的话下来,陆易骤然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
路尔顿具有一定的自毁倾向,底色是接近全然悲观的。
他几乎是立马转变了态度,毫无心理障碍地道歉:“不,应该是我向你道歉,路尔顿,非常抱歉,我突然反应过来我刚才的话太冲动太想当然了,这对你不公平。”
世界上从来不存在真正的感同身受,从旁观者转变为加害者有时候可能只是一句话的事。
这边陆易目光恳切歉疚,那边路尔顿却呲呲地笑了。
方才严肃的气氛一扫即空,路尔顿眉眼弯弯,“陆易哥哥永远不用对我道歉。
“更何况我说的是真话啊,我就是一个很自私的人,我不想当静养在城堡里的小王子,我只想当陆易哥哥的跟屁虫。
“有时候我真想回到小时候啊,明明我们曾经是那样的亲密无间,那个时候陆易哥哥身边也还没有这么多的人,是什么时候开始哥哥和我越来越生疏的啊……”
“没有的……”陆易颇为底气不足地说道。
路尔顿只是微笑看着他,笑而不语。
“路尔顿,也许你只是因为一个人孤单太久了,其实我并没有那么重要,你以后还会有更多亲密的友人的。”
才不是呢,路尔顿默默在心底反驳。
陆易是不一样的。
陆易是最重要的。
或许这样形容非常怪异,但路尔顿亲近陆易真的就像是亲近自己的另一半肢体一样。这种喜爱有时候甚至超过了路尔顿对自己的自爱。
他孱弱的肉身是渺小的,可灵魂却是自由的鸟。而与他有着同样金发蓝眸的陆易,在某几个瞬间里承载了路尔顿灵魂的翱翔。
大多数时间里,路尔顿坐在新胜利王都最高的城堡中,透过那华美的窗眺望着看不见的远方,凭借口耳相传的热闹传言去勾勒陆易那些或激昂或紧张的经历。
路尔顿幻想的从来都不是代替陆易去经历这些经历,而是站在陆易的身边,与他并肩经历这些经历。
也许他们本就该是一体。
在陆易看不见的城堡中,路尔顿极力同他同喜同悲着,无言的感情也在角落中无声滋长。
——哪怕陆易从来没有意识到过这份情感。
“……你什么时候来的?去报到了吗?”陆易叹了一口气,无奈问道,“既然已经来了,那就好好上课吧。”
“已经报到过了,我上周抵达的凯特利拉,这里的钥匙是舅舅给我的。”路尔顿一一老实交代道。
陆易心想原来如此,难怪他离开克莱因庄园时,克莱因公爵一脸神秘兮兮的,还说什么布蕾赛德有惊喜在等着他。
原来是这种“惊喜”。
“陆易哥哥放心,屋子里的东西我基本没有动过,晚上在郊外的庄园休息,只有白天才会来这里待一会。”
陆易瞅了他一眼,“没关系,反正屋子里也没什么看不得的东西……”
猛然想起阿瑞斯留在卧房里那几件风格截然不同的衣物,陆易的语气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我的卧室在一楼右手边第一间,其他房间你都可以随意选一间当做你的卧室。”
路尔顿闻言又惊又喜。
“陆易哥哥愿意让我和你住在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