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文鹤看向丹修的目光于是变得微妙。他想起某个师兄每天破破烂烂的
状态,对这位友人“帮忙照看徒弟”的说辞深表怀疑。不过想起人家说的是“若有缘遇到”,并非“时刻跟随保护”,他就也没再多说什么。
剑灵直到这会儿才敢喘气:“你师弟居然真的没提在不老峰遇到你本体的事。”
沈映宵不动声色地收起掌心药蝶,摆出一副早有预料的模样:“医仙谷一脉单传,梅文鹤每年生辰都必须回谷。这个时间,他与医仙谷同门一起去蜃景还勉强算是情有可原,可若和‘沈映宵’一起去不老峰乱逛,就明摆着是离家出走了。师尊毕竟是他师长,他不会说。”
……也还好没说。
否则只能让梅师弟再睡一觉了。
……
梅文鹤从前受过凌尘的救命之恩,因此成了朗月峰的挂名弟子。因为接触不多,他对凌尘一贯尊敬有余亲近不足。
再加上刚中了毒精力不济,即便醒了,梅文鹤也没有找凌尘闲聊的意思,一直静静躺着不说话。
凌尘话就更少了。
沈映宵等了半日,见这师徒俩没有聊天串通情报的迹象,这才放下心:“我出去看看。”
凌尘抬起头:“你要去找阵眼?”
沈映宵应了一声。这么大的阵法,内部必然有阵眼支撑,找出它毁掉,才能恢复灵力,让两人不再被动。
凌尘站起身:“我去吧。”
城里状况未明,沈映宵哪肯让他去,他瞥了一眼梅文鹤:“你这徒弟细皮嫩肉的,看着也像一块好材料。我与他独处,你能放心?”
梅文鹤本来都快睡着了,听到这话又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细皮嫩肉?材料?……这人在说谁?
凌尘:“你不是滥杀之人。”
沈映宵冷哼一声:“反正我没空帮你看孩子。”
梅文鹤终于清醒过来,揉揉眼睛:“不如你们同去。我也习剑,留在这里足以自保。”
沈映宵:“?”自保?就你那剑术,拿来切药都嫌慢。
凌尘显然也想到一起去了,他不再坚持,坐回了梅文鹤旁边。
沈映宵看了他们一眼,心思控制不住地有些飘散:师尊果然爱护徒弟,对自己的好恐怕也全是师徒之情。难怪先前被亲了一口他反应就那么大,居然连夜要丹修把人送走。
想起这事沈映宵就心里泛酸,他无声叹了一口气,收回目光,转身出门。
刚往院外走了没几步,魔尊面色忽然变得凝重。
沈映宵无意间瞥见,随口问:“怎么了?”
魔尊:“空气中有些异样。”
沈映宵一怔,跟着凝重起来:“城主找过来了?”
魔尊嗅嗅:“有股醋味,浓重得很。”嗅着嗅着就凑到他身上了。
沈映宵:“……”
魔尊与他鼻尖对鼻尖,看到他扭曲的表情,一张美人脸笑得活像啃瓜的狐狸:“师弟的醋你都吃?不是你让你师尊留下的么。”
沈映宵懒得同他解释自己在想什么,又实在
被他笑得烦躁,忍无可忍,一剑过去。
嗤啦一声,裂开的魔尊终于消停。
下一瞬,沈映宵便感觉身后一道清风拂过。
他回过头,凌尘飘身落到他背后,按着剑柄扫视四方:“敌袭?”
他是被拔剑声引来的。
沈映宵这才发现自己低估了一个剑修对声音的敏感,他只好道:“……没,有只苍蝇。”
……
把被惊动的剑修赶回破庙,沈映宵这才得以继续赶路。
他从小道回了城,发现昨天街上挨个搜人的士兵都消失了。城主怒气消得极快,整座城又恢复了之前的平和状态。
路过一片街市时,沈映宵才发现怒气消得快的,不只是被抢了亲的城主。
——他竟然看到了昨日遇到的那一对“黑白无常”。
昨天两人还一副水火不容的架势,见面便打得头破血流。可一转眼的功夫,他们竟然和好了。
看着那笑容可掬、关系甚佳的两人从身边路过,沈映宵步伐顿住,脑中几句话不停打转,背后缓缓升起一片凉气。
说书人说,进城之人必须在三日内打来井水,于金盆中洗手净面,方能于城中隐归。
而昨日那个黑胖壮汉说,他两日前遭山匪劫掠,摔下山崖进了城。算上今日,他到达此地,刚好三天。
……短短一夜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能让两人从生死至仇,突然变成这副深情厚谊的模样?
而算了算,他和凌尘进城,已经是第二日了。
正想着,沈映宵忽然觉出两道存在感极强的视线。
他转过身,发现那与他擦肩而过的两人虽已走远,却一直在回头看他。两颗脑袋已经拧到了正后方,脖子都要断了,面上却仍旧是那种笑眯眯的模样。
沈映宵同那两双包容一切的笑眼对视,无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