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按着对方的肩头和手腕,听见曲长负轻喘着,声音中有隐忍的恼怒与失控,在自己的耳畔沙哑低喝道:“够了!”
这两个字有些鼻音,像是自小淘气时被对方管教的严厉,但又带着种说不上来的媚/意,叫人脸热心跳,口唇发干,连身体的某个部分,都传来一种难以忍受的胀痛,急需发泄出来。
他难以抗拒,难以探究,一下子就陷了进去。
等到第二天早上醒来之后,女奴们发现,大君昨天虽然将那四位美人给赶走了,但脸上的黑眼圈竟然比前一天还要厉害。
不会是……被什么艳鬼、狐妖一类的东西给缠上了吧?
赫连耀醒来之后就把满屋子没用的废书都丢了个干净,接连几天看见曲长负之后都绕着走。
倒是趁他不在的时候,内侍官悄悄请了几名大法师前来做了好几场驱鬼大法。
今天赫连耀是实在熬不住了,正好也有正事当借口,便来了曲长负这里一趟。
结果看见他,之前在梦中已经淡化的记忆和滋味再一次涌上心头,让人失魂落魄。
赫连耀情不自禁地抬起衣袖,上去直接帮曲长负把腕上的那块墨迹给擦下去了,喃喃道:“这里脏了。”
曲长负看着他袖口处的龙纹被墨色染黑,莫名其妙地说:“你没帕子吗?”
赫连耀如同处于九天云外,整个人飘飘忽忽的,盯着曲长负的手腕“啊”了一声,却没松开。
在梦里,他就曾这样攥过老师的手腕,很细,一只手握过来还绰绰有余,所以不小心就被对方给挣脱了,然后他再一次攥紧,把人拖回身下。
曲长负将自己的胳膊收回来,赫连耀一下子惊觉,连忙退后两步,把手背在身后。
曲长负皱眉的样子有几分严厉:“你今天这是丢了魂了?不是计划出了什么问题罢?”
“没有没有,一切顺利!”
赫连耀连忙说道:“是我昨晚没有休息好,一时失神了。”
曲长负手指轻敲桌面,玩味地看了他片刻。
赫连耀不由把目光转开,只听曲长负说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问我?”
赫连耀犹豫了一下:“你……和靖千江,为什么关系那么好?”
曲长负一听他问出这句话就明白了:“是他跟你说什么了吧?他说的都是事实。”
赫连耀稍稍提高了声音:“你不问他说什么就知道?”
曲长负道:“因为你们两个的对话,我可以想象。”
梦中那种眼睁睁看着曲长负同别人在一起的愤怒与嫉妒再一次涌上心头,让赫
连耀不觉攥紧了手指。
他之前为了不被动摇,一直告诉自己,他留曲长负在南戎,是不希望对方有危险,不希望老师再一次在自己保护不到的地方被人伤害。
但其实赫连耀的内心深处,又何曾不是有着想要与对方相守的念头。
少年人血气方刚,谁又不想跟心上人浓情蜜意,亲热缠绵?
他知道自己大逆不道,可是又难免总怀着这个念想,因此一边压抑,一边沉迷,直到惊觉原来竟已陷得如此之深。
赫连耀忽然问道:“老师,你真的不喜欢南戎吗?就这么不想留在这里,跟我在一起?”
曲长负道:“在你小的时候,我就常常给你讲述中原的一些风土人情,你又可喜欢郢国?”
赫连耀没回答,却已明白了曲长负的答案。
——不是不喜欢,是终非吾乡。
他上前一步,脱口道:“那没关系,我不当这个大君了,我跟你走。等这里的事情结束了,咱们一起回中原,我可以一直陪在你的身边,为你做任何的事!”
靖千江能做到的,他又有什么不可以?
曲长负一手搭在桌上,一手托着下巴,抬起头来打量了赫连耀良久。
明明赫连耀才是站着的那个,居高临下,但被对方这样看着,他却感觉到了一种难言的压迫。
可是他没有让自己的目光回避退让。
曲长负终于道:“莳罗,你想的太多了,你我不过师徒之情,哪有日日相伴的道理?你就是跟我走,我也不可能一辈子带着你,省省吧。”
赫连耀道:“但是我……”
“我记得以前就跟你说过,你做了大君,或许有很多人都想要引诱你、打动你,但看过了也就罢了。人,永远不要为了另一个人轻易交付一切,因为你陷得越深,就代表越危险,怎么不长记性呢?”
赫连耀道:“我只为你。”
曲长负淡淡道:“为谁都一样。”
“你又骗我了。”赫连耀的声音中带着嘲弄与委屈,甚至还有几丝无法掩饰的痛苦,“你自己明明不是这样做的,你跟靖千江在一起。”
曲长负看着他,说道:“那不一样。他喜欢我,但是我不喜欢你。”
他的整副面孔都像是被这世间最好的丹青妙手精心勾勒出来的,再配以神情气质,更是无一不美,而最为漂亮灵动的,当属那双眼睛。
赫连耀猛地想起,在那个迷乱的梦境中,有一个瞬间的角度,也是曲长负这样静静抬起眼来注视着自己,神情冷漠,但额头有汗水,颊上带着泪痕。
他长而浓密的睫毛有些卷翘,仿佛蝴蝶微微颤动的蝶翼,眼波略带湿润,像疼痛,也像欲拒还迎,更显流光溢彩。
当时自己几乎着迷,还想多看一会,可惜光线太暗,梦境也太凌乱,只是一霎的惊艳便捕捉不到了。
眼下房中的灯光可比梦里亮多了,赫连耀可以清晰地看清楚曲长负眉梢上的光晕,但也看见了他眼底的冷淡,眉间的皱痕。
果然,那属于自己的肖想和甜蜜,永远只能存在于不见天日的暗夜时分。
赫连耀忽然
笑了起来,说道:“你总是把话说到绝处,事做到绝处,无非是要把最苦的一面展现在别人面前,逼的人彻底断了你不想看见的念想。”
他将手上撑在案上,俯身看着曲长负:“但老师,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感到挣扎和痛苦吗?”
曲长负没说话。
赫连耀道:“那是因为我遇见你之后,觉得很幸福,所以我一直再想要多一点。但就算最后没有,我也不后悔认识你,不后悔今日之果。”
“人家都说求不得最苦,但是什么诱惑着世人,明明不得,还要去求?那一定是见识过非常美丽的东西,美丽到哪怕一生只能远远望着,也足以慰藉。”
赫连耀直起腰来,冲着曲长负笑了笑,然后猝然一转身,大步离去。
“口才见长,而且说得也很玄乎。”
赫连耀走后,曲长负盯着他离去的方向看了半天,才不由摸了摸下巴,自语道:“为什么我……这么会教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