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西燕南鸿侣(2 / 2)

他最终只能说道:“既然你不愿意和离,也就罢了,咱们全家人同甘共苦。你放心,即便是去了惠阳,我也会尽量保证你和孩子们安全无虞。”

庆昌郡主终归没有听到她最想听的一些话,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过了一会,她含泪笑了笑,站起身来道:“好。那我就去把账理一理罢,当年宋琬的嫁妆都好端端存着,还有这府上应该给曲长负的东西,也该成倍拨给他。纵使他不稀罕,也算我的一点愧疚之心,我……理好了就派人给他送去。”

*

宋彦给曲长负做了人证,但这丝毫没有减轻他罪名的作用,经过一番商议,最后宋彦被判处了腰斩弃市之刑,不待秋后,立即问斩。

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宋彦整个人都傻了。

他被关押的这些日子里算来算去,心存各种侥幸,不断在心里设想理由为自己减轻罪责,甚至连无罪释放都梦想过,说什么也无法相信,得来的结果居然是腰斩。

因为要求立即执行,宋彦刚刚在阴暗潮湿&#30340

;牢房中得到消息,紧接着便有官差进来,将一个黑布口袋罩在了他的头上,将他向外面拖去。

“等一下!你们等一下!”

宋彦害怕极了,拼命挣扎,试图抓住牢门不肯出去:“我……我是宋家的人!我祖父宋太师正在前线杀敌,他平日里最疼爱我,若是知道我被如此对待,定会恼怒的!求你们宽限片刻,让我见见宋鸣风宋将军,我一定报答!”

一名官差粗声粗气地说道:“你不是姓黎么?还害死了自己的父亲,怎么又改姓宋了?还要见宋将军,呵,正是宋将军上书说你不忠不孝,为人歹毒凉薄,请求从重处罚的。他怎么可能会见你!”

宋彦整个人完全愣住,然后就觉得手上一阵剧痛,原来竟是刑部官差硬生生掰断了他的手指。

他惨叫一声,再也无力反抗,被人硬拖着,押上了囚车。

今日天气晴好,太阳升到中天,周围观刑的人很快就挤满了街道,锣声开道,监斩官带领着士兵们押送囚车而来。

宋彦头上被蒙着黑布,看不见周围的状况,但他能够感觉到人们的议论声和笑声。

他马上就要死了,再也无法感受到这个世界,但是周围的人却把这当成一场热闹来看,因为在他们心目中,宋彦只不过是一个该死的人罢了。

头上的布口袋被扯下来,宋彦被推跪在地上,身后身形健壮的刽子手挺刀待命。他再也无法保持昔日的半点体面,吓得涕泪交流,浑身发抖。

他的人生,原本不该是这样的!

他曾经以为自己会高官厚禄,飞黄腾达,成为新君最信任的能臣,并因为宋家没有全力扶持而感到不满,因而使尽了百般手段,却落得如今下场。

宋彦一抬眼,就能看见外围好奇围观自己的百姓们。

眼下他甚至无比羡慕这些人,虽然生活平常无奇,但他们可以安安稳稳地活下去,甚至有心情来观看这样的热闹。

只是临死前的后悔,终究晚了。

监斩官一声令下,宋彦的身体被斩为两半。

*

最近外部时局动乱,京城中亦是变故频频,在皇上的暗示之下全部低调处理,避免将消息传往前线,引起军心生乱。

但靖千江自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只是这场仗并不好打,他们一路行军,中间数次交战,总算找到机会,一鼓作气反歼敌军,突破包围圈后扎下营来。

靖千江靠在马边,一口气将整整半个水囊里的水灌完,便有手下匆匆而来,向他禀告了最新传来的消息。

说是似乎是早朝之时,皇上有意让曲长负前往南戎。

靖千江一口水就呛住了。

这里跟京城相隔很远,一来一往之间,消息难免会有延迟,他们现在收到的消息是“皇上有意让曲长负前往南戎”,那怕是此时曲长负都已经要去了。

靖千江之所以在这里卖命,就是为了避免这种结果,没想到绕来绕去,曲长负竟然还是避不开赫连耀,他又如何不急?

当下,靖千江第一时间利用飞鸽传书,以最快的速度送信回京城,要他手下亲信在璟王府中找到之前皇上所给圣旨与先太子金牌,入宫求情。

同时,他毫不犹豫地将手头一切事宜安排完毕,自己片刻也不耽误,轻装简行,

迅速折返京城。

对于靖千江来说,什么都比不上曲长负重要,他也由衷地希望京城中安稳享受太平的人们能够明智一些,不要把自己触怒。

但这个心愿怕是难以实现了。在靖千江收到消息之前,曲长负就已经带了几名护卫,出发前往南戎。

因为万事低调处理,这次离开并无相送的仪式,曲长负自己不过带了几十人,前往城门处与皇上所调拨的二百名禁军汇合。

路途遥远,需要轻装简行,这些人手就已经够了。

马车一路上驰向城门,曲长负遥遥一望,瞧见一高一矮两道身影正等在那里,翘首以盼。

竟然是曲蓉和谢九泉。

曲萧按照曲长负所说,在外放赴任之前,为曲蓉议定了宁国侯府的亲事。

虽然目前他被贬官,依旧门生众多,顾念旧日情谊的人也不在少数,更何况此次曲长负若是能活着回来,依旧有不可限量的前途,背后亦有宋家作为支持。

曲蓉所议的三公子李遂又是庶出,因而宁国侯府一番计议之下,还是欣然答允。

曲萧便没带曲蓉到惠阳去,曲长负把她安置在了宋家,这回是被谢九泉带出来的。

曲长负下了马车:“你们怎么来了?”

谢九泉道:“我请求皇上派我当陪你前往南戎的副使,但是听说,你不需要。”

曲长负笑了笑:“我跟南戎的恩怨,想必你也清楚几分。现在是赫连耀在那里,我若是再带一个身份不低,又能监视我行动的人一同前往,岂不是让人家白白送死么?”

谢九泉的声音有些哑了:“那你呢?”

“我嘛,听天由命罢。”

曲长负道:“若我身死,尸骨怕是回不来了,劳烦你找一件我的旧衣服烧了,把灰放在花船灯里点了,让它随水漂流罢,天地浩大,身化游魂之后正可以到处看看。”

谢九泉拳头都要捏响了,又简直拿他没办法,气恼道:“你看你,又来了!每回都要这样!”

曲长负低头咳嗽,又笑了两声。

眼下万事尘埃落定,他眉目间反倒更见爽朗,说道:“是不是又后悔来送我了?”

谢九泉简直不想跟他说话。

这时却听身边有抽噎的声音,两人转头一看,却是曲蓉正站在谢九泉旁边,低着头抹眼泪。

曲长负没心没肺地挑了挑眉,说道:“哭什么?”

曲蓉道:“哥,你不会有事罢?你、你……你怎么说这样的话?”

曲长负摇头道:“小孩就是小孩,听别人说什么都相信。你记住了,以后要用心听人说话,而不是耳朵,有些人嘴里的言辞,面对的对象不同、环境不同,都会改变。自己要有明辨是非的能力,没人会一辈子提点你。”

谢九泉道:“你冲着我的时候,是怎么说话的?”

曲长负想了想:“夸大其词,故作可怜。看你跳脚又那我没办法的样子,还挺有趣的。”

谢九泉:“……”

他喃喃道:“你说的对,我究竟是为什么要来送你啊。”

曲长负道:“其实,你来的还是很有用的。”

他从袖中摸出一封信来,递给谢九泉:“如果璟王回京,帮我给他。”

谢九泉不接:“为什么不自己派

人送去?”

曲长负道:“从皇上下旨之后,我便已经请人给他捎了信,但迟迟没有人回禀。那边局势混乱,即使是信使也未必能够接近,因此这封信,就当做一重保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