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还有热泉?步绛玄心中暗道,看见前方的女子转过拐角,冲他比了个请过去的手势。
步绛玄跟过去,见得拐角之后,有三四块怪石、几棵老树,灵力微光流转,这赫然是一个阵法。
女子将步绛玄带入阵法中。
她不过是个寻常人,却懂得如何使用,将灵石分
别置于石上某处,再摇响挂在老树上的铃铛,阵法便启动了。
眨眼过后,步绛玄被送到一汪泛着热气的泉水前,往稍远一些的地方看去,瀑布若垂天之河,硫磺的味道便是由那处而来。
月光皎白,泉水清澈,不断漫起来的雾气幽幽又悠悠,但由于角度的关系,这里无法再看见山下的石殿。
女子冲步绛玄打了几个手势,躬身一礼,从此间退开。
步绛玄轻轻蹙了下眉,这是要让他在此地等待闻灯的意思。
等待闻灯做什么?自然是共浴。泉畔置着几案,有酒水瓜果糕点,甚至还有两套更换的衣衫。
*
闻灯一身大红喜服,坐在大殿主位上,稍饮了几杯。这里的酒都是果酒,甜而不腻,甚合闻灯心意。
大祭司来到他身旁,盘膝坐下,哎哎叹了两声,道:“这殿上,许多年不曾这般热闹过了。”他喝了许多,连鼻头都喝红,浑浊的眼睛却是亮晶晶。
“别人嫁娶,并不在这殿上举行?”闻灯扫了一圈殿上的人,疑惑问。
“自然不是。”老者摇头笑道,“我们呐,都是在自个儿家门口进行。”
闻灯觉得自己的待遇过于高了些。
老者往他喝空的酒碗里倒满一杯。闻灯轻抿一口,问:“我何时能去见我夫人?”
这一回,老者没有再说什么“莫急”。他笑容满面,抬手起身,在原地转了个圈,对闻灯道:“春宵一刻值千金。”
然后抬手一招,招呼那个同样能够说话的少年,对少年道:“小盛,送大人过去!”
少年疾步行来,向两人分别执礼,又冲闻灯比了个“请”的手势。
北苍望羲拎着酒瓶凑到这张几案前,笑呵呵地说:“我认识路,我带他去就好。”
老者一捋胡须,挥袖转圈,点头道:“也行,也行。”
他就差载歌载舞了。闻灯从席上起身、走向大殿门口的途中,忍不住回头看了眼,生怕他摔倒。
“大祭司真是喝高了。”北苍望羲摇头晃脑说着。
走出石殿、走下石阶、走过青砖,闻灯御起风来,行于空中,速度极快。北苍望羲在他稍前一点的位置带路。闻灯往下一瞥,见他们是往和热闹处完全相反的方向而行,不由疑惑:“这是去哪里?”
“吉祥泉。”北苍望羲道,想到闻灯对这里的地名并不熟,又解释:“就在前面的山上。这里的男女,在新婚之夜都要去那里沐浴。传闻那泉水能净百邪。”
说着说着,他心生感慨:“幸好你和步兄弟都是男子,若是换成那个姓徒的被一起带进来,还真不知该如何收场。”
听北苍望羲提起徒无遥,闻灯竟生出恍如隔世之感。不过这种感觉仅仅停留了片刻,很快,他心中被一种陌生的紧张感填满。
——他似乎,要和步绛玄一起洗澡了。
闻灯的手不由自主抖了一下,但下一刻,他觉得这种情绪不对劲:你们都是男的一起洗个澡又怎么了!
“之前在殿外,那位大祭司让我和步绛玄将手放在剑上……”闻灯尝试着转移话题。
北苍望羲不以为意地摆摆手:“那是这里每对夫妻都会经历的象征仪式,不碍事的,不影响日后和离
。”
“当真如此?”闻灯不大敢信。
“当真如此。”北苍望羲点头说道。
言语之间,吉祥泉来到眼前。此泉清澈透蓝,方才从远处看,像是一刻藏在山野间的明珠,离得近了,能看见在月光下徐徐升起的雾气,美得似幻似仙。步绛玄坐在泉畔,大红的衣摆在薄雾中若隐若现。
“就在前面了,去吧去吧。”北苍望羲朝着步绛玄所在方向努努下巴。
闻灯看向他:“你……”
“我当然是回去喝酒,才不和你们俩臭男人一起洗澡!”北苍望羲语速飞快,说完就要走,闻灯拉住他道:“这一天下来,步兄应该没吃什么东西,麻烦你送点吃的过来。”
“原来是这个,行,包我身上。”北苍望羲打了个响指应下。
北苍望羲折返回去,闻灯落到地上,准确地说,是落到备着物什的几案旁。
他垂眼一扫这些东西,抬头去看步绛玄。
这人坐在一棵树下,脸上妆未褪,头上珠钗凤冠未取,一双丹凤眼轻敛,寻不出太多的表情,不过腰背一如既往坐得端正。
闻灯有有点儿紧张了。他想了想,从几案上拿起一条毛巾,用热泉水浸湿、再拧干,拿到步绛玄面前,歉意十足地说:“今日之举,实属无奈,却是让步兄受委屈了。”
“不曾委屈。”步绛玄掀起眼眸,定定凝视住闻灯。
闻灯被看得不大自在,又不太好移开脸,只好将毛巾往前递了递。
月光透过树叶间的间隙落下,恰恰投到闻灯脸侧,照出一星斑驳的影子。
他的右眉眉尾处本该有一抹轻红,现在却是以术法遮去了。步绛玄盯着那处看了许久,才接过毛巾道谢。
闻灯暗中松了一口气,将身站直,转头去看远方。步绛玄擦完脸后,把毛巾递回到闻灯手里。
这两人的动作都自然至极。闻灯拎着毛巾回到几案前,扫了眼放在上面的酒壶瓜果,对步绛玄道:“一时半会儿难从此处离去,步兄不妨放松一阵,就当是寻常饮酒、寻常泡个温泉吧。”
说完,闻灯坐到某块石头上,脱掉脚上那双玉鞋,解开喜服上的系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