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步绛玄别开视线。
他的眼眸恢复了原本的漆黑之色,侧脸线条绷紧,袖摆底下手攥成拳,似有些紧张。
闻灯面无表情:“清醒了?”
“对不起。”步绛玄重复着,语气充满歉意。
闻灯冷笑:“如果道歉就用,那还要衙门做什么?再说,给人道歉,有你这样不真诚的吗?”
“我……”步绛玄将头转回去,看了看闻灯,眸光又敛低,似在思索如何重说过。
闻灯见步绛玄这般,收起刀和笛,朝着屋中走了几步,用脚把蒲团勾过来,盘腿坐好,再拍了拍地,示意步绛玄坐到前面,道:“你先解释,刚才到底怎么了?”
“犯病,一时没控制住。”步绛玄在原处犹豫一阵,才依照闻灯的指示坐到对面,话说得言简意赅。
也跟没说并无区别。闻灯盯了他好几息时间,描述出这人先前的症状:“灵力回路没有问题,但神志不清,没有自主控制力,出现了明显的控制欲、破坏欲、好奇心,以及……口唇欲。”
再一撇眸,看了眼地上的影子,问:“和步三岁有关?”
“旧疾而已。”步绛玄语气甚淡。
“而已?”
闻灯一句“你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吗”就要出口,转念想到这只会徒增双方尴尬,咽回肚中。
他寻思着,步绛玄的母亲是天影一族,而天影族的人,据说境界越高,越容易发疯,步绛玄之所以会这样,大抵和遗传有关。
这应当是精神方面的疾病。闻灯在心中做出结论,向前微微倾身,问:“找大夫看过了吗?”
步绛玄:“嗯。”
“有按照医嘱吃药吗?”他又问。
步绛玄仍是:“嗯。”
见这人态度如此敷衍,闻灯忍不住怼道:“那怎么还没治好?”
步绛玄:“……”
步绛玄一时
不知当说些什么。
他的影子悄悄动起来,像往常那样伸出一根细长的“手”,拍了拍闻灯手背。这很有讨好安抚之意,闻灯瞪它:“回去。”
步三岁委委屈屈将“手”缩回。
“算了,既然是生病,就不怪你了。”闻灯看回步绛玄,无奈地呼出一口气,“需要我让我哥帮你找点名医吗?”
“不必。”步绛玄第一反应是拒绝,倏尔察觉到缺了点什么,补充:“多谢。”
闻灯问:“给你看的人是谁?”
这一回,步绛玄没有隐瞒或委婉搪塞,答道:“我师父。”
“原来是东和师伯,那还不错。”闻灯点点头,表达出赞许之意。他从蒲团上起身,转向门口,走了两步,又走回来,向着步绛玄伸手,“能站起来吗?要我拉你吗?”
闻灯的手白皙细长,楼阁昏暗,他的手却莹润着如玉,泛起幽微的光。步绛玄看着这手,眼神微微一动,垂下眼来,道了声“不必,多谢。”
尔后又道:“以后,每月十六的晚上,都不要来找我。”
闻灯猜测这是他的固定发病时间,就要说声好,见得这人取出一个小瓷瓶,递向他,道:“还有……这是金创药。”
最后两字,说得隐隐有几分不自然。
一瞬间,闻灯意识到,步绛玄或是记得,或是看见他的伤口、推测出之前那事了。
他眼睛微微眯了一下,过了会儿,缓慢笑起来,朝着步绛玄走去,在距离这人仅有一尺之处站定,倾身弯腰,轻轻叫了一声:“步绛玄。”
三个字。
说第一个字时嘴唇微张,说第二个字向上一扬,到了第三个字,唇角的弧度复而收敛,但话音落地,又勾出一抹笑容。
“我是一个女孩子。”他在步绛玄目光看过来时说道,着重强调了“女”这个字。
“你知道,对一个女孩子做出那样的事事,需要用什么来补偿吗?”他弯眼成扇,眸底流转清光,尾调上扬,语气带着笑意,嗓音清澈,很是动听。
浅金色的衣摆在昏暗楼阁里轻晃摇曳,亦是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