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灯保持着落刀的姿势,身后雾气如烧着一般,化作点点辉芒,在身侧流淌回荡。他如同从星海中踏出,光芒万丈。
他看了眼叶问灵,敛眸、收刀。
光芒熄灭在眼尾那抹轻红处,风自背后升起,吹乱衣袍。
这一刹那,崇明楼里无数人倒吸一口凉气。
闻灯的境界,上升到了清境巅峰!
“你比我厉害。”叶问灵伸手抹掉唇畔血迹,拱手一礼,“我输了,心服口服。”
“承让。”闻灯向她回礼。
叶问灵收剑入鞘,转身走下台。
此间寂静无声。
闻灯亦转身,走向步绛玄。他眼皮半耷拉着,似想打个呵欠,但顾忌周围人多,生生止住。疲倦的神情重新回到他脸上,步绛玄察觉出,快步迎过去。
“我有点困。”闻灯停下脚步等他,等人近了,小声说道。
话音落地一刻,他彻底闭上眼,脑袋往前一点,栽到步绛玄肩膀上。
步绛玄赶紧将人扶住,一把抓住从他手中滑落的刀,带他急奔走出崇明楼。
眨眼功夫不到,比试台上唯余那位白玉京长老。
也是到了这时候,崇明楼里才有人敢出声。
白玉京长老环顾四周,一捋胡须,轻轻笑起,向着楼上某几位遥遥致礼,说道:“不好意思,用了你们明镜台的一些灵气,改日白玉京将奉上厚礼。”
*
闻灯再次醒来,是三日后的夜里。
东面的小窗半开,屋檐下的灯笼随着风轻摇慢晃,屋檐外雨淅淅沥沥落着,将夜色浸润得又湿又冷。
他睁开眼后,往床帐顶瞄了瞄,习惯性要闭眼再眯一会儿却,听得一道冷沉的声音:“你已睡许久,不该再赖床。”
这声音极耳熟,赫然是步绛玄,也只能是步绛玄,因为这世界上,只有步绛玄管他管得比他妈还严。
闻灯心不甘情不愿起身,看见步绛玄坐在罗汉榻上,腰背挺得笔直。
这是在我的房间。闻灯心道,猛地想起睡前的事,神情变得振奋:“我破境了!”
满室灯辉之下,步绛玄的脸看起来比平日要柔和一些。他倒了一杯茶,递到闻灯手上,说:“的确如此,不过,你也因此睡了三日。”
“三天?”闻灯一听这时长,先是一怔,接着噌的一声低下头,看向身上的衣物,不出所料,他那日穿的月白色衫子被换成了在家中惯常穿的那套自制“居家服”。
他表情变得惊慌害怕:“这三天里……有没有人给我洗过澡?”他这小院里,人虽然不多,却是有两个侍女的,保不齐她们会主动给他擦洗身体。想到这点,闻灯的手止不住发抖。
步绛玄以为这人是担心三日不洗澡身上脏,淡然说道:“你已入清净境,身体洁净无垢,就是除非去泥地里打滚,否则无需清理。”
可我的衣服被换了,还可能被女孩子摸了,更可能被她们看了。
闻灯心里头拔凉拔凉的。
这时,外间有人掀起帘子、探了个脑袋进来。她是闻灯的侍女之一,步绛玄来探望闻灯,她便守在外面,听见里头传出说话声,故而进来一看。
“小姐,你醒啦!”侍女看见闻灯坐起身,面露欣喜。
闻灯立刻转头,仔细又不着痕迹地打量侍女。他的目力比从前更好了,绕是侍女站在逆光处,亦能辨出神态。他确定她神情没有一丝别扭和故作姿态,终于不再惊慌。
看来只是帮他换了外头的衣服,等步绛玄走了再检查检查。闻灯喝了口茶掩饰表情,将侍女打发出去,可突然之间,又察觉出某个奇怪的地方。
他扭头看回步绛玄,将这人盯了好一阵,道:“虽然但是,你怎么在这里?”
“顺路过来看看。”步绛玄饮了一口茶,平静答道。
“顺路?顺的哪门子的路?”闻灯眯起眼,并不相信。
“北间师叔让我给你送些东西过来。”步绛玄从袖中取出一物。
闻灯拿过来一看,是本《术法初解》。但他仍是笑了,慢条斯理地对步绛玄说:“这不叫顺路,这叫特地过来一趟。”
步绛玄垂了一瞬眸,抬起来时,问:“可有感到不适?”
闻灯由无声轻笑变成哼笑。
这人所言,确凿是个关键。闻灯掀被下床,抬手伸腿一番活动。
入得清净境后,他身体比从前轻盈数倍,手上力道更是强了许多。他又取出刀试了试,打算说一句“感觉可真不错”,余光瞥见了点儿东西。
有光必有影。灯火照耀下,本该是斜斜映在墙上的步绛玄的影子,竟从脚底延伸出来,团成一个球,趴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偶尔向前或向后滚一下。
闻灯脚步一顿。
步绛玄察觉到闻灯在看什么,面色一变。
他
放在膝上的手紧握成拳,而闻灯弯下腰,一点点靠过去,朝影子伸出一根指头。
他“咦”了一声,指着它,看着步绛玄道:“这是你的影子吗?为什么形状如此奇特?”
那团黑影的反应和步绛玄一样,立时惊慌后缩,但片刻后,又向前一滚。它甩出一道细细的长条,凑近闻灯、贴住他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