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问题。”北嚣一口应承,“我一定等到你来取。”
佘褚谢过,转身进了书楼。
书楼内冷冷清清,不像是有人的样子,她还是侧耳仔细听了听,才听见书楼的拐角处有细小的啜泣声。
佘褚小心翼翼地寻了过去。
转过两个书格,再向右行三十步,在靠北的窗户拐角,佘褚终于瞧见了詹文瑾。
这位向来以端庄秀丽示人的闺秀此刻鬓发凌乱,一双秋水般的双眸因伤心哭得宛如一双染了红的核桃。
佘褚见着她一边翻着手里的书,一边小声抽泣,哭到情动时,还需得取出手帕遮住口鼻才能缓和。
看起来,又可怜又可爱。
佘褚微叹,想要上前宽慰一二。
却不想前方地板年久失修,她刚走一步,就惊到了原本捧着书的詹文瑾。
詹文静被来声一吓,手中不稳,原本捧着的书啪嗒一声正好落在了离佘褚不远的地上,佘褚下意识扫了一眼,然后便沉默了。
只见这本装帧精美的书籍背上写着《太虚真经》,落在地上倒扣着的封面却写着《但愿君心似我心,天随九野不负卿》。
佘褚就是再傻,也能看出这是本什么书。
詹文瑾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佘褚“你——”了一声,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场,干脆想弯下腰先替她捡了这本书。
结果万万没想到,她不过刚做了个动作,詹文瑾就尖叫了起来。
() 她神色张惶,面色比白日里输给北嚣还要惨。
佘褚被她一吓,半天没敢动作。
她不动,詹文瑾即刻快速将书收好,藏进了怀里。
然后她擦了擦眼角,试图装作无事发生,抬头看向佘褚:“占郡主,你寻我有事吗?”
佘褚:“……”、
她慢声道:“没有,只是见你久久不归,不知你是否用过晚膳,想邀你一起。”
詹文瑾冷静道:“不必了。”
她飞快道:“我修炼已有小成,偶尔不食对修炼也有好处。”
佘褚木然点头。
她张了张口,又闭上。
最后还是詹文瑾受不了,她主动解释:“我只是压力太大。”
“我、我心里不痛快,需要个发泄口。你别误会,我对这些淫邪之物从不感兴趣,今日只是碰巧——”
佘褚点头。
她说:“自然,华林詹氏名声在外,我自不会误会。”
詹文瑾听到这里沉默了。
她说:“你明白就好。”
两人很有默契地都将刚才那件事丢去了脑后,詹文瑾站了起来,整理了仪容,依然是挑不出错处的詹氏宝玉。
她抬眸看向佘褚,干脆问:“说罢,你来寻我到底为了什么?只是担心我的安危,你不必亲自来。”
佘褚知道詹文瑾是个聪明人,她也不遮掩,慢声道:“我想知道你是怎么输给北嚣的,不出意外,我会和他在决赛对上,我想知道他的秘密。”
提到输的原因,詹文瑾其实也弄不太清。
但她本就是佼佼者,即便弄不清,也大抵有个章程。
她告诉佘褚:“我的咒术对他不起作用。准确的说,它奏效了,可它在碰到北嚣的一瞬间,又无效了。”
佘褚反应极快:“你是说北嚣免疫咒术阵法?”
詹文瑾道:“或许搬山移海之术于他还有点用,但是纯粹操控灵力而行的咒术对他绝对无效。”
“就比如我的风诀,还有神族泉阳氏的幻昼术。”
佘褚停下想了想,表示自己知道了。
詹文瑾还在原地,佘褚离开前说:“我真给你带了晚膳,你确定不吃吗?”
詹文瑾:“……”
她迟疑片刻,摇了摇头。
端庄娴雅的女修神色平宁地拒绝了佘褚:“不必了,多谢郡主。”
佘褚瞧着她,好奇心差一点就要在这会儿直接崩出了。
她用了很大的意志才控制住自己不去问她为什么会选那样一个侍女,又不去问她为什么会需要看这类书才能发泄情绪。
佘褚最终选择配合尊重詹文瑾,她与她告辞。
佘褚离开书楼后,发现北嚣还等在树下。
她走了过去,北嚣将食盒给了她,说:“物归原主,我没白收你的钱。”
佘褚道了谢,片刻后,她问北嚣:“你为什么在书楼外,是担心詹文瑾
吗?”
北嚣看了书楼一眼,也不瞒佘褚:“我怕她出事讹我。”
佘褚:“……她不会的。”
北嚣不赞同:“你怎么知道?我来这儿的路上被讹过好几轮了,可真再付不出钱了。”
佘褚解释:“因为詹文瑾家大业大。她挽发的一根簪子,就能卖你人这么高灵珠堆。她如果真想讹你,卷云台上,你已经要把命赔出去了。”
北嚣闻言惊讶极了。
他不敢置信:“她就戴了一枚玉簪,那么有钱?”
佘褚:“听过灵山兰石吗?”
北嚣摇了摇头。
佘褚拍了拍他的肩:“那东西一小指甲盖大,就值灵石三千。”
北嚣想起自己那一拳好像有不小心崩到詹文瑾的簪子,他不担心詹文瑾讹他了,他开始担心詹文瑾事后发现,找他赔簪子。
少年恐慌道:“不会吧?”
佘褚察觉到不对,她问:“你——弄坏她的簪子了?”
北嚣磕磕绊绊道:“拳,拳风没收住。”
佘褚:“……”
佘褚见他真的紧张,安慰道:“别怕,那簪子对詹文瑾来说,也不算是什么稀罕物。她也不会和你讨要的。”
北嚣不太信。
那可是三千灵石,他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能说不要就不要?
佘褚觉得北嚣有些反应过度,然而她和北嚣也只是对手的关系,没理由关心太过。
话说到这儿,也已经尽了善意。
于是她离开了,没再去管北嚣的行为。
北嚣还站在书楼外,战战兢兢。
当詹文瑾收拾妥当,离开书楼的时候,一出门,看见的就是白日里刚将他击败,此刻应当正春风得意的妖族少年正垂头丧气地等在外头。
詹文瑾不知道这名妖族在搞什么,审慎起见,她向对方微微颔首,抬步便向走。
可没想到,她刚行一步,就被拦下了。
詹文瑾:“……”
她耐着性子问:“不知阁下拦我何事?”
北嚣瞧着她头上戴着的那枚簪子欲言又止。
月光似水,他看不太清自己到底有没有弄坏。
詹文瑾在外被一个赢了她的小子拦了,心中难免会生怒气。
她压着脾气说:“阁下什么意思,赢了后还要与我耀武扬威吗?”
北嚣连连摇头。
他说:“刚才有人告诉我,你非常有钱,不会在乎一些小东西。”
詹文瑾:“?”
她气生了一半,被北嚣这句话活活冲散了。
詹文瑾忍不住蹙眉:“你什么意思?”
北嚣想了半天,觉得还是得先确认到底有没有坏。如果真坏了但是能修的话,或许他能和詹文瑾商量下帮着修修,免了赔偿。毕竟先前那位姑娘也说了,詹文瑾是很好说话的。
于是他指了指詹文瑾头上发簪,请求道:“能不能把你的发簪借我看看呢?”
詹文瑾:“?”哪里来的登徒子!
她恼怒道:“我便是输了你,也只代表我一时技不如人,不是说我便得服你!阁下若是想找人消遣,怕是寻错了对象!我虽不善刀兵,却也会些拳脚,不是任你欺辱之辈!”
北嚣:“不,我不是——”
詹文瑾拂袖而去,不想再看这人第二眼。
而佘褚,则迎来了詹文瑾的第一次登门拜访。
詹文瑾半夜敲开了她的门,沉着面说:“你我二人,分擅咒兵。今夜只需你我仔细研究透那混账的法门,明日必能将他斩于剑下。占郡主,你应当不介意帮我出这口恶气吧?”
佘褚先是愣了一会儿,紧接着才明白詹文瑾说的是北嚣。
开玩笑,北嚣看着天生神力本就不好对付,他还莫名其妙对咒术免疫,佘褚本就头疼呢。
眼见詹文瑾这个咒阵天才提出要助阵帮忙——佘褚哪有往外推的道理。
她沉闷了一天的心情总算好了些。
佘褚笑眯眯地邀请詹文瑾进屋,嘴里说着:“当然,只要有法子,我定是要为詹姑娘报仇的。我们毕竟有同屋之谊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