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仙域的太阳将地平线都染成橙橘色时,佘褚碰上了驾着飞马而来的王珑。
倒也不是两方人马正巧碰上,而是在一众往南方赶的人群里,忽然出现了个往东方狂奔的车驾,无论是谁,都会忍不住停下脚步,多看一眼的。
佘褚自然不能免俗。
她停步好奇张望的时候,正巧被王珑瞧见了,于是这辆由六匹飞马拉着的豪华车驾一个急刹,轻飘飘地停在了她的身边。
佘褚还没反应过来,王珑已经推开马车门,一跃跳了下来,瞧见佘褚兴奋道:“表妹,找到你啦!”
佘褚愣了一下,再次瞧见了王珑,她的心情也很不错。
所以她弯起了嘴角,也和王珑打了招呼:“好久不见了,殿下。”
“也没有太久,三个月而已嘛。”王珑挥了挥手,瞧见佘褚后,他完全忘了先前埋怨她到的太迟,以及明日报名就要截止的事,而是眉飞色舞地指了指车厢,一副“我很懂你”的模样,开朗道:“你看,我把谁一起带来了?”
佘褚有些好奇,她向马车看去,口中配合的问了句:“谁啊?”心里想的却是,六驾飞马即便是赤城皇族只怕也没有几l个人有,这里面坐着的,不会是王姬琰吧?
说到王姬琰,佘褚还真十分好奇。
她曾经是长老院属意的魔后人选,晏清这个乌陵行亲自选的她见过了,王姬琰她还没见过呢。
佘褚满怀期待地看向车厢,而回应她期待的,是一只修长无暇、轻轻推开了雕花厢门的手。
天光大好。
夜间的风打着卷吹起一星点的月桂花香。
佘褚看见画像中的人活过来了。
晏清低眸弯腰,比寻常人更修长些的身躯从车厢内探出,他洁白的靴子踩上冒着星点青草的泥土,绛紫色的纱袍罩在素白的庚子学府锦袍外,明明被风推搡着轻擦过的是细嫩的青草尖,却像是擦过在场所有人的心尖。
佘褚呼吸滞住一瞬,她缓缓抬头看去。
晏清美如冠玉,如瀑黑发束起。他的脖颈莹白而纤长,庚子学府竖领的交襟穿在他的身上都显得短了一截。而当他抬起眼,向佘褚露出浅淡的笑意——
佘褚竟然恍惚了一瞬。
“占姑娘。”晏清用他清朗的声音唤道,“又见面了。”
漂亮。
太漂亮了。
佘褚从拿到那幅画起就知道晏清漂亮。在疏属山时,她已经为红衣的晏清惊艳过,然而不曾想,当他正经理好衣袍,横金拖玉、以瑶君的身份现于人前时,能容貌光盛到这种地步。
佘褚还是掐了自己的手心一下,才缓过神。
她在心中不住懊恼,将脑中一堆冒出形容容貌的词句全都扔了出去,装作无事发生,恭恭敬敬地向晏清行了一礼:
“占氏浮玉,见过瑶君。”
晏清注意到了她的失态,眉梢忍不住微微一动,也不知道联想到了什
么,忽然闭上了嘴。
佘褚久久没得到回应,正觉得奇怪,她向晏清看去,意为探寻,却不想晏清避开了她的视线,转而看向王珑说:“明日便要截至报名了,既然人已到齐,不如今日便上山吧?”
王珑“啊”了一声,终于想起了正题。
他忙对佘褚说:“是啊表妹,时间快来不及了,既然到了,咱们赶紧上山去。”
佘褚其实觉得时间够。她是算好了时间才来的。
然而看着王珑确实很紧张的模样,她也不好多说,点了点头,谢过王珑的好意,便随他一起登上了马车。
晏清本该和他们一起坐车的,可不知道他这回是怎么想的,竟要留在外面驾车。
佘褚:“……”
佘褚见状,深深叹了口气,同王珑说了一声,也出去坐在了车弦上。
晏清见状,握着缰绳的手竟然攥紧了一瞬。
他看似不在意地询问佘褚:“占姑娘怎么出来了,清来驾车便好。”
佘褚没有要呛行的意思,她很实在的问:“你认识南吗?”
晏清:“……”
晏清闭了嘴。
佘褚在思幽混了那么多年,哪里看不出晏清真正想说的话。
她想或许是她刚才被他容貌蛊到时失态太过,引起了对方的不满,也很体贴,主动说:“你若是觉得不自在,不如进车厢里与王珑一起,就像来时一样。”
晏清听到这话却沉默了。
说实话,一开始他是不太信王珑说的那句“我表妹爱慕你”。他没有过这种经验,又不代表没见过。
佘褚对待他虽确实客气,但进退有度,从不越界,和他那些常常会因小事争吵闹别扭的师弟师妹很不一样。这让他与她相处时也感觉格外轻松有趣,晏清认为这是佘褚将他当做了朋友。
他自然也是认佘褚这个朋友的,否则也不会看着她久久不至,亲自下山来查探情况。
所以在王珑斩钉截铁说出这句话时,晏清只觉得啼笑皆非。
人族或许看重男女大防,可在天界,男女之间交往没那么多界限。
他不认为在仙域长大的占浮玉会如此看重名节——真看重、非爱慕者不肯近的话,她是不会说出“我不喜欢我的床上躺着男人”这样几l乎算是暗示他保持女相的话的。
晏清坚定地认为,那晚佘褚只是给了他一个睡床的台阶,毕竟那床睡不下三个人,总得有个人睡榻上的。
他这么想,自然不会觉得来时与王珑一同接朋友有什么不对,他和佘褚之间清清白白。
可就在刚刚——
在他下了马车,瞧见了佘褚眼睛分毫未遮掩的惊叹惊喜之意后,他又不那么能确定了。
王珑说的话多少还是影响到了他的判断,佘褚的失态让晏清不由自主地去想:她如果真不喜欢我,会用看我看到失神吗?
会吗?
不会吗?
晏清不能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