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9 章【二合一】(1 / 2)

S市,第一医院。

办公区走廊。

医院顶部的白炽灯将走廊映得白晃晃的,两个身影站在一处办公室门前交谈。

“那孩子,就是……贺枕流,小贺?”

“害,你叫那孩子枕流就好了。”

“长得真可爱啊。”

医生笑了笑,她转过去,看向安安静静坐在走廊椅子上的黑发小男孩,

“看他的五官模子,真的挺像乔主任的,我当时老是在乔主任的电脑壁纸上看到他,睫毛又长,眼睛特漂亮……”

说到这里,医生忽觉失言,有点尴尬,但还好,对面的西装中年男人并没有介意。

中年男人面相有些憔悴,但是仍能看出年轻时的英俊,他嗓音低沉,感慨道,“当年我夫人的确把枕流的照片挂在各个角落,现在家里她书房的电脑,打开还是枕流的照片……”

“抱歉——这段时间要麻烦你了。”贺正远回神,自从夫人去世之后,他总时不时想起她的各类片段,男人充满歉意地跟旁边的医生点头,

“我最近实在是生意的事情要出长差,这是我跟他妈妈的心血,最近是在关键时期——”

“而枕流这孩子,说什么都不肯一个人待在家里,非闹着要来他妈妈原来的医院看看……”

“没事的,贺先生,我理解。”医生安慰道,“原来乔主任也非常照顾我,您放心吧,我会照看好小贺的。”

等到男人走了,医生才走过去,蹲下到长椅上坐着的小男孩边上。

“枕流啊,我姓程,你可以叫我程医生。这段时间,你就跟我在一起呆着,不要在医院里乱跑,好吗?”

小少年过了一会儿,才转过来看她。

他点了点头。

“嗯。”他说,“知道了,谢谢程医生。”

相比刚刚离开的中年男人,他的样貌更秀气,发和眼眸黑到极致,更衬得肌肤如雪——甚至可以说得上是雌雄莫辨的那种漂亮。那双还有些圆的桃花眼里,隐约带着一股韧劲。

的确很像乔主任。

医生内心这么感叹道。

想到这里,她内心对贺枕流又多了一丝怜爱。

“告诉医生阿姨,你为什么想来医院?”

小少年说道,“因为妈妈以前在这里工作。”

“嗯,那你是想看看什么呢?”

“妈妈平常很忙,忙起来,一直在医院,也不回家。”小少年迟疑了下,

“……我想知道妈妈,以前每一天都是怎么过的。”

“看什么样的病人,中午吃什么饭,会跟哪些叔叔阿姨说话,吃完饭会不会去散步……”

医生没忍住摸了摸少年的黑发发顶,眼睛有点发酸。

“——哎!程医生,程医生!”

忽然,有道喊声从走廊那头传来,“vip病房那的病人又不吃药了!还、还把针头又拔了!您快来看看吧!”

“又?!我马上去。”

医生嗖地一下站了起来,直接朝着说的方向去了。

坐在椅子上的少年顿了顿。

站起身来,脚步也迈了过去。

-

vip病房,布置得像是某个高级酒店的套房内部。

窗外寒冬飞雪,病房里温暖如春。茶几上放着的月季花坠着新鲜的水珠。

甚至,音响里还放出来怡人的音乐,试图安抚病人的情绪。

程医生急匆匆地推门走了进去。

“……程医生。”一道稚嫩的少女嗓音传出来。

“加栗,怎么又不吃药?不吃药怎么会好……”

门在她身后关上,也让屋内的声音被关了进去。

几个护士留在门口,窃窃私语。

“这都多少天了?每次发脾气起来就是不吃饭,不吃药,也不打针……”

“就没见过这么阴沉恶劣的小孩。死气沉沉的,笑起来还怪叫人害怕……”

“你是新来的?哎,她可不是什么受宠的大小姐。说起来也怪可怜的,住院到现在一两个月了,爸妈家里人一次没来……”

“做手术要签字,是律师带着代理信来签的,我之前看到新闻了,父母两人在外潇潇洒洒看时装周呢——哪有这种父母?”

这时候,忽然有一个胳膊肘捅了下自己。

“哎,这不是枕流吗……?”几个护士突然发现了旁边站着的黑发小少年,连忙止住了话题惊讶道,

“你怎么在这里?”

……

几个护士似乎都很忙,vip病房的病人也不希望被人打扰,护士们除了例行的检查照看做得到位之外,其他时间并不会往这里多投入时间。

过了几天,就像是他们说的,除了雇来的保姆之外,没有人来看她。

贺枕流进去是一个意外。

林家雇来的保姆,显然对自己性格恶劣的小雇主也并没有多少好感,那天贺枕流站在走廊口,就看那个中年女人急匆匆跑过来,将一样东西塞到了他手里。

“你是程医生的儿子吧?”

贺枕流愣了下:“我不……”

“哎,我刚刚不小心把东西带出来了,麻烦你,帮我拿回去给林小姐!”

保姆急匆匆地把东西往他手里一递,就离开了,边跑嘴里还边念叨着,“哎呀我家还炖着汤,忘关火了……”

黑发小少年站在门口,踌躇了下。

他低头看了眼。

手里的,是一把扑克牌。

……好怪。

最终还是好奇心大过守规矩的想法,他推开了门。

“——抱歉,我只是来送个东西。我把牌放在哪……”

然后贺枕流看到了她。

出人意料的。

被叫做“阴沉”、“恶劣”、“脾气坏”的那个最难缠的病人……

是一个看起来无

害的小女孩。

贺枕流走进来时,她正靠在软榻上,点滴的架子竖在旁边,但针头就被拔了出来,垂在那儿,滴滴答答地沾湿了地毯。

小女孩非常漂亮,一头浓密柔软的黑发垂在身后,她穿着黑色的睡裙,几乎跟她的眼睛颜色糅合在一起。

脸很小,素白着,黑眸很安静,正注视着他。

或者……是看着他这个方向。

“你看不见?()”

贺枕流心跳滞了一瞬,随即他回过神来,下意识开口。

“是看不清。★()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她说,“我只能看清楚很近的东西。”

贺枕流想起来,那些护士聊天的时候的确提到过“压迫视神经”这样的字眼。

小女孩微微往后一靠,黑发顺着动作往下倾泻,像是瀑布一样,“原来你就是保姆阿姨说的那个程医生的儿子。”

“牌是吗?拿给我吧。”

贺枕流:“……”

但是好像很难解释。于是他也没反驳,只是把牌递过去。

小女孩的手很纤细,因为病弱都苍白,贺枕流把牌放进她手里。

“谢谢。”她说。

“不客气。”

“我今天还没吃药。”

贺枕流刚准备走,“……嗯?”

“你跟我玩吧。程医生不在,反正你跟你妈妈也一样。”

小少女将牌和自己身侧的剩余纸牌拢到一起,自然而然地摞在旁边的茶几上。

“玩纸牌,你赢了,我就吃一颗药。”

“连赢三把,我就打点滴,怎么样?老规矩。”

贺枕流突然反应过来“性格恶劣”是什么意思了。

什么病人吃药打点滴,还要用玩牌做筹码??她不会每天吃药前都要来这么一遭吧??

“那要是你赢了呢?”

“我赢了?还用问么,喂你吃颗药。”

“?!?”

“开玩笑的,这你也信。”她睨过来,半无神的黑眸黑洞洞的,她眼睛弯起来,“我要赢了……”

“罚你去医院的自动售货机那里——买那个最甜的罐装咖啡,一口气喝完。”

“愿赌服输。怎么样?”

病房内,一时无人说话。

贺枕流目光从她垂在一侧,拔了针管溅上血滴的手背上移开。

小女孩坐在那里,安静精致地像个洋娃娃,笑容也很单纯。

“我陪你玩,可以。”

“嗯?但是?”

“但你不能再拔针头了。”

黑发小少年看着她,面无表情,

“愿赌服输。”

……

贺枕流那天喝了八瓶罐装咖啡。

那个味道齁死人,劣质的甜味都快要将人舌头味蕾都麻痹,程医生听说之后急匆匆赶来,无奈道,

“枕流,你别跟她玩。那个林家的病人,她就是不想治疗,你跟她怎么玩也没用。

() ”

贺枕流好不容易漱完口,□□让脑子都嗡嗡的。

“不想治疗?那她爸爸妈妈呢?家里人呢?”

“……”程医生避开了这个话题,“总之,她就是骗你玩,但不会真的吃药的。我们都试过了……”

贺枕流不甘心地仰头:“可是她说了,只要我赢了,她就会吃药!”

医生:“那你赢了吗?”

贺枕流:“。”

面对自尊心受挫的少年,程医生叹气着摸了摸他的头,“傻孩子,放弃吧,你不可能赢的。”

“为什么?我也不差!”

“她出千。”

“……??!”

……

从此以后,贺枕流怀揣了一个成为纸牌出千大师的梦想。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出千大师也不是一天练成的。

至少贺正远在听到自己儿子有了新爱好的时候,还是很欣慰的。

“儿子,有爱好是好事啊,至少你可以学点新东西,把注意力转移转移。你说你想请个老师教你什么?”

贺枕流:“抽乌龟。”

“?”

那一个冬天,贺枕流把医院自动售货机里的咖啡买空过三次。

最过分的是,每一次,都还得顶着画的满脸的乌龟去买饮料。

林加栗理所当然:“我现在属于高度近视,所以我也不知道画成了什么样。”

但是她笑眯眯把乌龟画在他额头正中央时,可没手抖,“去买咖啡吧,小乌龟。”

贺枕流:“。”

但贺枕流开始逐渐赢了。

林加栗最终第一次手里还剩下一把牌的时候,表情很古怪。

她吃了药,然后面无表情提出了一个新的提议。

“我们换一个玩法。”

“什么?”

“小猫钓鱼。”

贺枕流震惊地发现她玩小猫钓鱼也能出千。

“不是,这是怎么做到的?!!我明明都一直看着!!”

远在海外开发市场的贺老爹又收到了儿子发来的求学请求。

“爸,我要找一个会打小猫钓鱼的老师。”

贺正远:“……”

不过儿子似乎从丧母之痛里出来了,好像还挺不错的。

贺正远内心怀着不在儿子身边的愧疚,对他也算是有求必应,大手一挥,让他以后要请什么老师不需要报备了。

一个月之后,贺老爷子发现单子上多了:“吹牛扑克”,“争上游”,“德扑”,“十点半”……甚至还有“21点”。

分类之多,五花八门,古今中外,应有尽有。

自己儿子似乎成为了一个扑克大师。

始料未及的发展。

贺正远谨慎叮嘱道:“你小子,玩牌可以,千万不要玩赌,这可是犯法——”

贺枕流:“放心吧,爸,我们不赌钱。”

贺老爷子:“赌肾也不行!”

贺枕流:“?”

……

但至少,林加栗开始认真吃药,认真挂水了。

她的身体逐渐有起色,脸色也好多了,不再是第一次见面时那种轻飘飘纸一样的苍白。

贺枕流也没再喝那么多甜兮兮的咖啡。

甚至有的时候,她还会接过他手里的咖啡罐,喝上一口。

……然后默默地还给他,嫌弃隐藏地很好:“味道挺好。还是你喝吧。”

贺枕流:“……”

……

但事情出在出院前,最后一次手术上。

需要监护人签字的手术单子,依然没有人来。

程医生打遍了两方父母的电话,都没被回应。

最后还是同一位西装革履的林家的律师,带着一封代理信出现在现场,公事公办地掏出了钢笔,说可以代表父母签字。

“根据这封信的法律效力,我可以代替林馨女士和温淮先生签字,签完,手术就可以正常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