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等那边工人到了,却不是邻居推荐的那位,而是公司派来的另一位。
大叔很不客气地用了一大桶公司那边带的某种化学药剂,虽然把马桶修好了,却狮子大开口,要了个高价维修费。
桑秋只料到一半,手指紧了紧,但面对身形壮硕的中年男人还是面不改色地:“我们之前约定的不是这个价格,有录音了。”
中年男人当即“草”了一句,不甘心地骂骂咧咧要价。
但桑秋虽然身形瘦削,却很坚定地一口咬定。中年男人用脏鞋子在客厅踩了一圈,还是没能让桑秋松口,只好又把钱往上提了提,翻了最开始的一小倍价钱才肯走。
一直到轰隆一声关上门,桑秋才在原地松了口气,垂眼把手机上报警的页面退出去。
顾星河还呆在房间里戴耳机写作业,桑秋一早就叫他这边要施工,听到动静也不用出来。
桑秋把厕所和客厅的地板拖了一遍,把马桶和旁边的洗手台洗干净,才把衣服脱掉,顺势冲了个澡。
一身汗味和化学剂的刺鼻味被沐浴液冲干净,桑秋换了身宽大睡衣,水滴顺着墨黑的湿发落在白皙的肩头,他站在厕所门口静静地发呆,去厨房吃饭。
饭热过一次,再热就干巴得慌,吃着嘎嘣脆。
桑秋干脆就着冷菜吃,边吃边看手机里的零钱。
......不多了。
他本来计算着这个月的饭钱和水电费,精打细算是足够的,但昨天突如其来的马桶堵塞足足花掉六百多,零钱顿时缩减一半。
然而这才九月头几天,还有大半个月要花钱。入学后还有陆陆续续的学杂费和班费没交,辅导班和水电费也不清楚几号缴费,除此之外辅导书也是一个大开销。
本来去食堂吃的话还能省点钱,但学校食堂因为转学生的事情,开学连着几天都在维修,只供应留校生饭食。
桑秋和顾星河都没有住校,不能去食堂吃。
而自己做菜肯定没有食堂便宜,偏偏还不能做差了菜色。
毕竟顾星河还在长身体,这两天嗷嗷叫脚踝疼。
他们虽然是兄弟,但却不是完全有血缘的——一个姓桑,一个姓顾,他们是个重组家庭。
桑秋跟桑先生,另一个大哥跟妈妈。桑先生再婚后,顾女士把她的儿子改姓带过
来。
桑秋记不太清自己生母的样子,离婚的时候他才几岁,只记得家里天天吵架摔碟子,自己喜欢蹲在角落,听大哥和自己说话。但过不了太久,他就和大哥分散开,得叫顾女士妈妈。
顾女士平时对他很客气,但对顾星河的要求却很严格,哪怕经常出差,也会时常打电话关心顾星河的饮食和学习。
哪怕只是为了应付顾女士,桑秋都得想办法让顾星河在生长痛的时候,保持丰盛饮食。
想到这里,桑秋看着零钱,顿时胃口全无,匆匆洗了盘子就出门,找自己以前剪头的十元路边摊。
以往这个点,剪头摊还在。
但这次他赶过去的时候,就空无一人了。旁边小铺子的大妈跟他说,最近这边新开了家理发店,生意相当火热,原本的十元摊主过去当店员了。
桑秋问:“那边剪头多少钱?”
大妈打量他的头发:“学生头很简单的,我上次看他们六十块一个人。”
贵过头了。
桑秋谢过大妈,在周边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新的理发店。用地图搜,最近的要走四公里。
他没那个时间过去。
桑秋丧气地回家,思考自己头发的出路,以及之后的肉菜。
他对着列表发呆,在顾女士和桑先生的对话框里输入好几次话语,都觉得不恰当,最后还是打电话给桑先生。
电话响了好几声,对面才接听。
桑秋:“爸,这个月的钱可能不够,家里马桶坏了......”
他还没说完,桑先生说:“跟你们说过不要往马桶里乱搞,就你们两个还能坏?”
桑秋说:“星河同学前几天抱猫来玩,放了点猫砂和猫粮在家里,不知道怎么掉下去的。”
桑先生语气一缓:“星河年纪小,你顾阿姨又不怎么在江城,你怎么就不知道多照顾下他?”
桑秋不说话了。
桑先生接着训他:“不要像女孩子一样扭扭捏捏!有话要说。”
桑秋嗯了一声,又听了会教训,把电话挂了。微信过了半个小时,才慢吞吞发来五百块钱,附带几句留言。
桑秋不想看。
他努力保持着平静的脸色,去检查星河作业,然后回到自己房间写作业。
高三作业堆积成山,他还少了晚上三节晚修课的写作业时间,又忙碌别的,这时候才开始做题。
于是埋头写到凌晨一点钟才算清光所有作业,头晕得厉害,本来想预习下明天的课程,却没了精力。
此时天色漆黑。
城市里的夜晚没有星星,窗外的高楼挡住月亮,桑秋远眺放松眼睛,却只能看到自己房间微弱的灯光。
星河房间里是黑的,他明天体育课要和隔壁班打篮球赛,写完作业就休息了。
他想把灯关掉睡觉,但突然而然的沉重感压得他睡意全无,并且不想失去光亮。
他坐在台灯下发呆,拿出手机看
了下。()
生母已经很久没和他联系,他们的聊天界面停留在过年时的尴尬问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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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大哥......
桑云庭记得他。
对方在之前的每几月都会和他聊两句,问他的生活状况,还鼓励过桑秋考到他曾经的大学。
聊的不多,但已经非常体贴。
然而时至今日,桑云庭已经有将近大半年没和他联系了。
桑秋主动打听过他们工作的地方,从同事那里得知桑云庭没出什么事,按部就班工作着。
但是这边发消息过去,大哥那头却沉寂了,一声不吭。
打听了好久,才知道是家中琐事,今年新婚,嫂子怀孕很快。
桑云庭已经组建了美好的家庭。
他在事业上未来可期,忙碌于奶粉钱和孕妇情绪安抚,一个人三个地方转悠,大约是没精力关照桑秋的消息了。
桑秋对着手机屏幕看了好久,没有说话。
他有些怅然,对着得不到回复的消息栏发呆。
现在已经要凌晨两点。
再熬夜的话,他明天上课仍然会犯困,他必须要睡了。
桑秋把视线从生母和桑云庭的聊天窗口移开,手机抖动,意外在睡前发现曲文君的消息。
[曲文君]:你打游戏吗?这个点只有走读生还在线吧
[曲文君]:啊不用误会,我突然想起来,学校新的地标有点像大火游戏《无限生存》的传送点。
[曲文君]你说会不会转学生和这个游戏公司有关系?
[曲文君]:我还是不太希望转学生来...他们来得太突然了,包括通知,这些都很强硬,我给市长写投诉信似乎都没用。
明天,准确地说是今天下午,他们就要到来,我真的很想知道深层原因——我正在猜。
桑秋垂眼看完消息。
[桑秋]:我不清楚那个游戏公司
对面回复得很快。
[曲文君]:你在线啊
[曲文君]:没事,我就是想找个人分享一下猜想
[曲文君]:你说,会不会是转学生是这个公司的关系户?好像也不对,人数有点太多了,合并校园,对面肯定不少人
[曲文君]:你觉得呢?随便说,你哪怕说这些转学生是《无限生存》的npc也行,哈哈哈
桑秋:......
桑秋觉得曲文君大概真的很无聊,并且好奇心过剩。
但对着熄灯后更加漆黑的夜晚,他搓了下晚上通马桶用力过度的通红手心,头晕的感觉越发剧烈。
窘迫的零钱虽然得到缓解,但他想到六十块的理发费用和今天粗鲁的马桶工人,心头像悬了块巨石,随时会落下把他的心脏砸得稀巴烂。
他最后躺在床上勉强想了想,随意摁下回复。
[桑秋]:也可能我是npc
普世众生中极其平凡的、沿着路径生活的一种,为了生计和自己都不清楚的求生欲活着,世界并不围着自己转,主角永远是别人。
他勉强笑了下,觉得自己很无趣......桑秋闭上眼,陷入沉眠。
他没有再看手机,不知道后面曲文君又发来两条信息。
[曲文君]:你可真会开玩笑
[曲文君]:生存游戏的npc可是很难存活的,这么说自己就没必要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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