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翊不打算遮掩了,摇摇头:“没出什么问题,就是我们之间彼此都不喜欢对方了,而且越来越发现我们的感情更像是亲情,不是爱情。”
“可是爱情并一定能支撑你一辈子,有时候亲情更加牢固。”贺远森板起脸,显然对这个仓促之间做出的决定有些不满,觉得儿子是在胡闹。
“我支持你,二哥。”贺明烈惊讶过后,脑子里的某根筋像是被接通了一样,“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勉强也没用,不如去追逐自己喜欢的!”
不然和不喜欢的人待在一起多难受。
尤其是一辈子,想想都觉得可怕。
但那个人要是岑助理的话……
贺明烈眼前浮现出今天下班在夕阳余晖的大楼下看到的岑助理的身影。
他脑海里在这一刻闪过一个惊悚的念头。
要是一辈子能和岑助理一起上下班,每天看着他的背影,好像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明明岑助理是他最讨厌的人。
“支持什么支持,你以为是小孩子过家家吗?”老头子的话打断了他脑海里的思绪。
贺远森瞪着小儿子:“你二哥的婚事牵扯到我们贺家和顾家两大家,哪能当儿戏一样?”
“要不等崇凛回来听听他的看法吧。”沈婧怕继续下去,餐桌上气氛闹僵,出声缓和。
她今天心情奇好,儿子的上进和改变让她到现在都控制不住嘴角上扬。
就是当前的氛围有些不太合适。
沈婧不得不极力将唇角压下,还难得愿意出面调停。
贺远森听到这句话,沉了沉脸色,最后没再说什么。
晚点时分,贺崇凛被一通电话催回来了。
他其实今晚不打算回主宅的,准备下了班去夜爬。
那天在山区的夜晚和岑助理交谈,无意间知晓他喜欢星空。
贺崇凛看外面天气晴朗,便想再度登上山顶,从岑助理说的那种天马行空的畅想角度,去看一看头顶那个纯粹的世界,顺便当作放松。
没想到家里说发生了重大的事情。
贺崇凛推开门,大家都聚在客厅里,没回各自屋中,在等他。
贺崇凛问是什么事情。
得知二弟要和顾家解除婚约,他只沉吟片刻,声线疏淡道:“我尊重云翊的决定。可以找个时间邀顾家伯父伯母一起协商这件事。”
贺云翊得到大哥支持,十分开心。
贺远森面色却很难看。
只是他现在在家做不了主,最后只能拉着脸让妻子明天联系顾家那边。
没什么事了。
贺崇凛径直回自己的房间。
贺远森叫住他:“等等,我有事和你说。”
贺崇凛停住脚步,略略转身:“还有什么事?”
贺远森很不喜欢大儿子这种高冷的态度,但不得不放缓语气,拉下姿态:“云翊这边想要解除婚约我没什么意见,看顾家那边态度。但你的婚事是该重视起来了。”
“秦家小姐我看着就不错,她不是一直很喜欢你吗?听说到现在还没死心,要不找个时间,我们两家也约顿饭。”
贺崇凛抬脚往楼梯上走。
贺远森脸色更难看了,再度叫住他:“你听我把话说完,马上月末过完生日,你就要二十岁了,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
“已经换到第二任妻子了是吗?”贺崇凛回过头,肯回应他一声,语气却冰冷而漠然,还带了丝嘲讽,“哦,空窗期的情妇我还没算上。”
“你——”贺远森没想到大儿子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揭他过往,顿时黑了脸。
他年轻的时候是风流了些,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而且自己到底是他长辈,是生养他的人。
这态度属实目无尊长,不把他放在眼里。
沈婧看着气氛不对。
怕贺崇凛下一秒就会数落到她头上去。
她是贺远森的第二任妻子,比贺远森小了十几岁。
虽然嫁给贺远森光明正大,不是插足别人的婚姻。
但年纪轻轻嫁给一个比她大了这么多岁的男人到底让很多人非议。
尤其她嫁给贺远森时,贺远森的第二任妻子病逝也就一年,就更让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她小四上位。
但沈婧并没有把这些难听的话当回事,她心思直白简单,就是图贺远森的钱,图贺家能带给自己骄奢安逸的生活。
所以不管别人怎么说,她都不在乎。
贺远森也知道,事实上,贺家上下都心照不宣。
她和贺远森都是各取所需而已,对方图她年轻貌美,她图对方钱财。
但面对这位继子,沈婧难免有些心虚,底气不足。
谁让贺家先靠贺老爷子支撑,再由贺崇凛力挽狂澜,将偏航的巨轮拉回正轨,并发展到如今龙头巨贾的位置以及其他公司难以企及的高度。
说白了,沈婧和自家糟心儿子就是靠贺崇凛吃饭的。
贺远森一直都是个平庸无能且只会花天酒地的男人。
也就是年轻时玩多了,老来身体有些亏空。
现在才肯安安分分待在家里修身养性,钓钓鱼,练练字,看起来岁月静好,和她夫妻伉俪情深。
要不然,只有挂在墙上才能老实。
沈婧拉拉儿子的衣角,想带他撤离这个是非之地。
贺明烈却一动不动。
他虽然对老头子年轻时的风流事有所耳闻,但毕竟年纪小,中间又隔了那么长时间,所有人都在淡化这些事。
所以贺明烈其实并不怎么了解。
也是第一次,他看到大哥这样一面。
贺明烈知道大哥和老头子不亲近,可也能在餐桌上做到基本的平和。
原来过往有这么多事情,大哥默默承受了这么多吗?
贺云翊的脸上同样写满了不可置信。
不过,现在和他没有关系了。
反正他不是贺家的亲生儿子,这些事情波及不到自己头上。
只要能把婚约解除,他把小岑哥追到手
,以后就可以和小岑哥一起组建自己的家庭,脱离这个囚笼。
客厅里一时所有人面色各异,心思各异。
贺崇凛漠然留下一句话:“我的事你不用管,也管不上。”
随后离开。
留下贺远森面色铁青。
到了楼上。
贺崇凛没去书房,去阳台点了根烟。
他很少抽烟,就有一段时间抽得凶了些,没多久就戒掉了,之后再没碰。
他找到了其他控制情绪的方式。
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很多事情逐渐淡化,风过烟云。
不再值得他花情绪困扰。
今晚的夜空格外澄净,没有一丝杂色。
从半山别墅往上看去,能看到点点闪烁的星星。
但灯光到底还是强烈了些,那星星点点的光芒就被掩盖,变得微弱,不那么纯粹。
贺崇凛在阳台上站了会儿,视线掠过下方长廊。
天气越来越凉,花园长廊的花木在渐渐凋零,不复岑助理推着二弟的轮椅从后山回来的那个傍晚。
花木扶疏。
光影斑驳。
弯弯笑着的眉眼在那一刻格外心动好看。
贺崇凛注视着凋零的长廊,许久,掐灭烟,回到屋内。
换上休闲运动服,拿了登山装备,去楼下车库。
刘管家见状,看一眼时间,意外道:“您这么晚了还要出门吗?”
贺崇凛淡淡嗯声,径直出了门。
把车开到郊区山下,徒步爬山。
一个半小时后,他到达山顶。
抬眼望过去,山顶的星空要比刚才看到的闪亮许多,没有多余的杂色干扰,纯粹闪耀。
贺崇凛就这样注视着这片星空很长时间。
然后低眸,望向山下的万家灯火。
芸景小筑似乎就在某个角落,亮着几盏橘黄色的灯。
他那天走进芸景小筑,看到了岑助理的父母,终于知道了岑助理经常带到公司的各种各样的美食从何而来。
二年前岑助理刚来公司时,每天都会带一个食盒。
像囤食物的仓鼠一样,食盒里每天都会变换着不同的美食。
那时候的岑助理刚出象牙塔,眼睛清澈透亮,不像别人那样不敢靠近自己。
会在中午看自己还在办公的时候,拿着食盒过来问自己要不要尝一尝。
只是他那时抬头看一眼,就以手头上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忙为由委婉拒绝了。
或许正因为如此,去年秋天的那块桂花糕才格外馥郁清甜。
让他怀念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