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入了秋,赵贞将带领禁卫军,前往西山狩猎。
围场一带,风景甚好,放眼望去皆是和缓起伏的山峦,黄绿交错,杂有深红,还是早秋的样子。草木的味道沁人心脾。比武的校场,尚是碧青的草地,远处黑红的旗帜招展,执戟的士兵站岗。场上架起许多靶子,赵贞被侍卫簇拥着。八岁的赵钧跟在父亲身旁,他穿着锦衣,头上戴着一顶灰色的貂皮帽子,衬着白皙俊秀的面孔,当真英气漂亮极了!
赵贞让他射箭,他当众开弓,连中三发,群臣欢呼喝彩,场上热闹非凡。
赵贞也高兴,让侍从取来自己的马鞭,递给赵钧说:“这根鞭子,是你曾祖父传下来的。你曾祖父曾用它御马征战,我现在把它送给你。你拿着它,去骑上那匹马,看你能不能征服它。”
那匹马名字叫赤焰,通体火红的毛发,疾走如闪电,才刚四岁,正是最强壮的年纪。它是赵贞最喜欢的一匹马,只是性子暴烈,平常除了赵贞谁也不敢靠近它。曾经踢伤过好几个喂马的奴婢,连赵贞也曾被他摔下马过。
萧沅沅一听,赶紧阻拦道:“皇上,换一匹马吧。”
赵贞笑:“无妨,让他试试。”
侍从将马牵来。
这马没有鞍子,也没有脚蹬,赵贞引着赵钧上前,告诉他:“这种性子暴烈的马,不能装脚蹬,万一摔下来,脚卡着马镫子就危险了。你试试不要鞍子,就这样骑。”
赵钧也胆大,赵贞教了他几句技巧,他当即就跳上了马背。先是抱着马脖子,轻轻摸了摸他的鬃毛,同它低声细语了几句,而后拍了拍它的肚子。
萧沅沅看的提心吊胆。
然而那马不知怎么,兴许是见了小孩子,竟然极温顺。赵钧骑着马遛了一圈,然后便纵马奔驰起来。
满场的欢呼喝彩声中,萧沅沅也渐渐放下戒备,露出笑容。
乌熊骑着马,英姿飒爽,从远处奔跑过来。
她没有戴帽,头发用五彩的细绳编成很多小辫,脖子上围着雪白的狐狸毛。她动作敏捷地跳下马,拉着萧沅沅的手。萧沅沅低下头,看她脸蛋儿红扑扑的地发热,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在太阳底下晶莹发亮。
萧沅沅低头责备她:“你去哪里了?我若不派人去找你,你是不打算回来?”
乌熊兴高采烈道:“娘,我发现一窝野鸡蛋。”
她身上斜挎着一只缀满珍珠的小包。这只用了上百颗珍珠,价值不菲的包包,这会装满了干草。她小心翼翼,从里面掏啊掏,掏出几枚蓝色的鸟蛋,欢喜雀跃地向她展示。
萧沅沅说:“我不是告诉你,不许到处乱跑吗?谁带你去的,太监宫女,一人罚五十鞭子。我让他们看着你,他们竟敢私自带你离开营帐,一个个越发胆大。”
乌熊求情道:“母后,你别责打他们。是我让他们带我去玩的。”
萧沅沅道:“他们若再犯,就是一百鞭子。”
萧沅沅让人带
她去换衣服,一会跟随狩猎。
演武场上的骑射比赛结束,不多时,队伍集结整顿完毕,准备出发狩猎。赵贞骑在马上,高声宣布此次狩猎的规则,获得猎物多者有赏。萧沅沅也拿着弓箭上了马,跟随在赵贞身旁。随着一声令下,号角声响,大队人马驰入了山中。马蹄声轰隆,溅起丈高的尘土,连带着大地都仿佛在震动。鸟兽皆惊。
入了林不久,众人便散开,各自寻找猎物。
赵贞带着大队人马,追逐一只野鹿,往密林中去了。他们马太快,萧沅沅追了一会,突然感觉胃中翻江倒海,几欲作呕。她不由勒住缰绳,放慢了马步,干呕起来。
赵贞奔驰一阵,见她没跟来,有些不放心,又舍不得丢了猎物,于是让将军雷闻返回去查看。雷闻领命带了十多骑折返,萧沅沅见了道:“你们怎么不跟着皇上?”
雷闻道:“是皇上命属下来保护娘娘的。”
萧沅沅道:“太子和公主呢?你去瞧瞧去。”
雷闻说:“太子和公主有专门的侍卫跟着,娘娘不必担心。”
这围场四周,皆重兵把守,连只苍蝇也飞不进来。又有侍卫随行,想来也不至于出什么事。
萧沅沅遂带着雷闻,在附近林子里转悠。她身体有些不适,没力气去追赵贞,便想自己打点猎物。她持着弓箭,在山林中巡逻着,看到不远处有一只兔子,刚举起弓箭瞄准,兔子嗖的一声。她有些懊恼,随即放下弓箭,正四处张望,突然有人骑马朝她而来。
雷闻循声问道:“何人?”
那人在离萧沅沅一丈远的地方下了马:“臣有事求见皇后。”
雷闻道:“你是谁?”
萧沅沅却已然认出来,前来的是曹沛。
她扭头打断雷闻,径直询问曹沛道:“你有何事?”
曹沛道:“臣有要事,想单独同皇后娘娘谈。”
萧沅沅对雷闻道:“你带着人先退下,需要时我会唤你的。”
雷闻拱手道:“属下带人守在三十丈开外,娘娘有事,只需呼属下的名字。属下这就过来。”
萧沅沅点头:“去吧。”
雷闻调转马头,不一会便消失在丛林中。
萧沅沅见他们走远,这才转向曹沛道:“你要同我说什么?”
她骑在马背上,并不下马。
曹沛转过身,将自己的马拴在一旁树上,这才走到她跟前来,向她伸出手:“臣扶娘娘下马吧。”
她神情不冷不热:“这里人多眼杂,你有什么话,就在马下说,我在马上听,我耳朵不聋。”
曹沛收回手,神情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这些年,娘娘过得可还好吗?”
“我自然很好。”
她面无笑意反问道:“你呢,过得可好?”
曹沛道:“托娘娘的福,九死一生。”
萧沅沅道:“齐州之行,你是立了大功。我听皇上说过,刘松向南朝贩卖军马
,还有募兵,囤积军械粮草之事。你到齐州,便摸清了底细,并密奏了皇上。刘松造反,又是你冒死亲至敌营,劝降刘松的部众,取了刘松的人头来献。连皇上都不得不奖赏你。”
曹沛道:“臣不过是做皇上的马前卒罢了,何敢言功。”
萧沅沅含笑,有些好奇地从马背上看着他。
“你气色倒不错。”
萧沅沅只当他去了齐州,少不得要丢半条命,没想到,竟能全须全尾地回来,也是有几分能耐。
“你近些来,我瞧瞧你模样变了没有?”
曹沛上前一步,她颇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他。
她的容貌极娇艳,日光下,皮肤有种奇异的白,像是极细腻极光滑的羊脂玉。那双眼睛漆黑透亮,眸子里泛着生动鲜活的光。整个身影暴露在斑驳的日光中。曹沛也抬起头,迎面回视她,面带着笑容。
对视了片刻,见她不语,他仿佛有些不好意思了,笑着又低下头。
他往袖中掏取,取出一只玉制的扁盒,双手奉上,神态极虔诚:“臣搜寻得了一款奇香,香气特异,很是稀有,沾衣旬月不散。臣想进献给娘娘。”
萧沅沅道:“你有心意便好,这东西我便不受了。”
曹沛道:“这香独一无一,十分珍贵,臣是特意进献给娘娘的。”
萧沅沅本是不想和他有瓜葛,怕被赵贞拿到把柄。然而转念一想他是好意,也不好拂之太过。不如暂且收下,转送人也好,遂改了口道:“既如此,你拿来给我瞧瞧。”
曹沛双手捧上。
萧沅沅打开香盒轻嗅,确实有异香,便随手揣进囊中:“多谢。”
萧沅沅关切道:“你什么时候抵的京?”
曹沛道:“就在前日。”
萧沅沅道:“你脚程倒快。”
曹沛道:“臣归心似箭,因此一路快马加鞭。”
萧沅沅笑道:“归心似箭?我看你在京中也无家眷,在齐州呆的好好的,有何可归心似箭的?”
曹沛道:“臣自然是挂念娘娘。”
萧沅沅听出他拍马屁,却顿时敛了笑容。
“我记得,你还未曾娶妻吧?”
“臣尚未婚娶。”
萧沅沅道:“你年纪不小了,可有中意的女子?”
曹沛道:“臣尚无心思顾念儿女私情。”
萧沅沅道:“为何?难不成你要学霍去病,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曹沛道:“臣才薄德鄙,岂敢以卫霍自居。只是先前为婚姻之事得罪了公主,又惹皇上不快,眼下无心想这些。”
萧沅沅道:“是因为公主吧?我知道,公主不许你另娶。你当初闹出了入狱的事。陈家女儿的死,公主的家奴也卷进去。而今京中,人人都知道你同公主的关系,恐怕没有人愿意趟这浑水,将女儿嫁给你。”
曹沛低着头:“臣惭愧。”
萧沅沅道:“那你而今是如何打算的?你可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