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太后送她来寺中,对外说的是让她养病,也没说惩罚她。
赵贞看到这一切,心中略有些惆怅。
慧音问道:“皇上要叫她过来说话吗?”
赵贞道:“不必叫她了。”
既然当初决定让她出宫,而今再见面也是无益。而今也只能相忘,各自安好,以免多生是非。
她在远处,忽然回头,发现了赵贞。
赵贞心里吃了一惊。然而她看着赵贞,却半天没有什么动静,只是远远瞧着,目光略带好奇。赵贞忽然意识到,她不认识自己了。
几年未见,他的身高和身形都发生了些变化,加上衣服穿的素,头发也铰短了,整个相貌大变。他们离得远,面目有些看不甚清。赵贞也看不清她的脸。
她盯
() 着赵贞看,但终究没有上前一步。
临走前,赵贞来到佛堂,敬了一炷香。
他告诉慧音,不要向她透露自己曾来过的事,以免她伤怀。
那之后,赵贞再也没有去过那寺中。
他在佛前许愿,从此忘却儿女情长,忘却这里的一切,从此做一个真正的帝王。帝王就是冷酷薄情的,太后一直这样教导他。
“你的心软早晚会害了你。”太后这样说。既如此,那便冷酷吧。真心是无用的东西,他不需要。
可是那些年,他过得不快乐。细忆生平,只有她在自己身边时,他曾感觉过短暂的快乐。尽管,她带给他的痛苦更多。
可是,与那快乐相比,那痛苦固然强烈,但总是容易消散的。他终归还是不舍。
赵贞很感激眼前的一切。
而今上天给了他重生的机会,他便一定会珍惜。他原谅她前世的辜负和背叛,原谅她的荒唐,因为他自己也曾迷茫,也曾荒唐过,那是一种混乱,失去控制的感觉,那种感觉并不美好,好像跌入某种深渊。渐渐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光怪陆离,所有人也都面目全非。他自己也越来越不认识自己。身边人越多,反而越孤独,越感觉无人值得依靠,无人值得信任。
只有她回到自己身边时,他又好像回到了当初。
他的心不由自主地变得柔软。周围的一切,也忽然变得宁静而安全起来。好像春日漫步在田野,世界只剩下两个人。
他想,她和他是一样的。
他希望她能够和自己一样,珍惜此刻来之不易的美好。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
室中静静的,更漏的声音滴滴答答,赵贞说起这些往事,她坐在一旁听着,神情专注,一言不发。过了一会,赵贞说完了,她仍沉浸在思索之中。
赵贞将自己的心迹和盘托出,试图换来她的理解,哪知她听完,面无表情,只是阴恻恻地一笑。
那笑容透着古怪,让人有点毛骨悚然。
“皇上说,你当初曾到过寺中见过我?”
赵贞点头:“朕去过。”
“皇上是何时去的?”
赵贞道:“去了好几次,最后一次,是在壬寅年四月初五,我去了寺中,你在桃林里。我们打过照面,那时剪了头发,你没有认出我。但我看见你。”
他把时间说的清清楚楚,记忆深刻,不曾忘却。他将那一日,作为过去的祭日。
烛光下,她的神情晦暗不明,从赵贞的角度看过去,有种神秘莫测的感觉。赵贞不知道她此刻在思索着什么,然而她的反应很古怪,和他心中期待的不一样。这让他隐约感到一种不安。
她看起来异常平静,平静下蕴藏着某种他无法理解的诡异。
许久,她又问:“皇上是不是还去了佛堂?”
赵贞道:“去了的。”
萧沅沅问道:“皇上穿的是不是白衣服?”
赵贞道:“是。”
萧沅沅道:“你是短头发,束了马尾?”
赵贞道:“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