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奈罗知鸢县,莫晚楹跟邻座的青年上了同一辆接送的小巴车。
小巴车是预定的酒店过来接人的,上同一趟车也就意味着,他们的目的地一样。
知鸢在奈罗不算是旅游景地,游客慕鸢楹之名来奈罗旅游,早在7月就来得七七八八,知鸢的不云山虽也栽种鸢楹,但有一段山路崎岖,不通车,需要步行登山,特意来这看花的人少。
小巴车只接了他们两个乘客,便启动引擎,驶入主路。
莫晚楹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出神地看着窗外一晃而过的风景,临座出现响动,是青年主动坐了上来。
“嘿,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莫晚楹在飞机上只听不说,还以为他知难而退了。
她的脸上还戴着墨镜,垂着首,声音低低:“抱歉。”没有解释,便是承认了。
叶千洵终于从她嘴里撬出两个字,有点开心:“没什么好抱歉的,我不高兴的时候脾气可没你这么好,不过你既然来看花,也是想要心情变好,没准你多跟我说说话,难过的事情就烟消云散了呢?”
对方巧舌如簧,用轻松的语调想引导她说话,但莫晚楹实在提不上精神去应付陌生人,遂又是一声抱歉。
叶千洵没再执着:“好吧。”
接下来的一路,他真的关上了话匣子。
车到山腰停了车,酒店建在了山腰上,往上是鸢楹花林,需要自行徒步。
莫晚楹拎着行李箱下车,是她28寸的大箱子,箱子除了从公寓里带出来的东西,还有拍戏出差带回来的一些衣服,整合到一起就很沉。
一米六几的小姑娘拖着一个巨大的箱子,仿佛把所有的身价都带出来了一样,叶千洵不由多瞅了她几眼,还是没忍住,跟上去问:“你要帮忙吗?这么大的箱子,还装着拍摄器材,这么沉,你还不带个助理一起来。”
他惯性以为她箱子里带着拍摄器材来取景。
之前视频里头出现过她的小助理,这次不知道为什么不带过来。
小巴车停在了酒店门口,走进去的路铺的是石板路,挺好走,莫晚楹谢绝他的好意:“不用,谢谢。”
叶千洵耸了耸肩,他只背了一个双肩包,一身轻松。
办理入住,前台说的是英语,但是发音和语法不利索,有点紧张,莫晚楹听着费劲儿,干脆直接说奈罗语,前台女孩明显松了口气。
“你居然会说奈罗语!”叶千洵就排在她后面,听到了她说话,有些讶异。
奈罗语是小语种,拗口且难学。
“嗯。”莫晚楹轻轻应了声,但没有过多解释。
她为了来看鸢楹花,特意跟着cctalk上的老师学的。
大三那年,她和大学室友约着暑假去奈罗,当时室友交了一个奈罗语专业的男朋友,可以解决语言上的问题。
但事事依靠别人并不方便,所以她在便利店做兼职攒旅游经费的同时,
还在网上搜了免费课程,想着学几句日常用语也好。
后来……
室友在那个学期结束之前,就已经跟男友分手,去奈罗这件事成了室友不可提的禁忌。
于是旅行便成了她一个人的计划。
但那个暑假,她没有成功出发。她在候机厅恰巧遇见了准备出差的周聿泽。
当时两人并没有亲密关系,他却将她拦了下来,男人并没有发觉当时的自己说了一句带着承诺性质的话:“等我回来,我带你去。”
当时她也就20岁,孤身一人,奈罗语学得还不熟练,并没有自信能在异国他乡完成这场旅行,只是足足计划了一个学期的事情就这样搁浅,她不甘心。
他这句话,让她等待,也让她期待。
她当时就已经喜欢他了。
如今她奈罗语已经熟练,也不再害怕一个人去陌生的地方,不需要他来保驾护航。
*
入住酒店已将近晚上,莫晚楹只在飞机上吃了一餐,眼下饭点并不饿,只是觉得疲惫。
她走进浴室,入目便是一个巨大瓷白的浴缸,她忽然想起她在浴缸一边刷牙一边拽住周聿泽手的画面,窒息感像一记不打招呼的耳光,扇得她头昏脑胀。
她用了淋浴。
草率地洗了个澡,她站在盥洗池的镜子前吹头发,无意间抬头,瞥见镜子里双目无神的自己,一时间有点认不出来。
眼睛还有未消肿的红,因为长时间的流泪,眼圈周围疲惫,睁不圆,小了一圈。
她拔下吹风机的插头,转去客厅吹。
一沾上床,便睡得昏天暗地,不知过了多久,被堵塞的呼吸惊醒。
夜凉如水,她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捂着眼睛,双目刺痛,眼泪从指缝中流过,顺着手臂蜿蜒而下。
哭醒了,抽噎止不住,比头一天晚上的崩溃还要剧烈,心脏和腹部像被重石挤压一样,头沉甸甸地。
酒店房间空旷且寂静,厚重的窗帘拉得紧实,无人窥探,无人嘲笑,所以哭声肆无忌惮,撕心裂肺。
哭到累得倒在床上又睡了过去,被锲而不舍的门铃声催醒,睁开眼睛,光线昏暗,不知道是几点,只觉得全身上下都疼。
门铃声还在响,莫晚楹抬腿下床,脚下一软,径直摔到了床边,厚重的地毯接住了她,但膝盖传来钝痛,她低头看,视线恍惚看不清,只能伸手去摸,摸到了肿起来的硬块。
被石头磕伤的膝盖因为她的忽视,已经红肿起来。
门铃声不响了,取而代之的是拍门声,声音隐隐约约传来,是昨天遇到的那个青年。
“哎!鸢楹!你没事吧?”他的声音焦虑。
莫晚楹脑袋无法思考,不会疑惑他为什么会在此刻出现在门外,甚至知道她可能有事。她撑着床沿勉力起身,一瘸一拐走到门边。
手扶在了门把上,却没有往下压,而是说:“我没……”
喉腔里仿佛有一簇暗火
,烧得她嗓子干涩,难以发出声音。
而门外的人似乎听到了里面的小小动静,静了一瞬,似乎是想听得清楚,发现久久没有后续,他又拍门:“鸢楹!你开开门!你没事吧!”
莫晚楹嗓子难受,只能用指骨轻轻敲了敲门,门板硬实,敲不出什么声音,反而撞得指关节生疼。刚才听青年砸门轰隆隆响,她还以为这门很好敲。
“你在门旁边,是吗?”那人耳根子敏锐,听到了里屋敲门的动静。
“我……状态不好。”说出口的话变成了虚弱的气音,莫晚楹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