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酬谁?
盛敏吗?
太荒唐了。
回到这个世界以来的所有诡异之处在这一刻纷纷浮上心头,似一张巨大的、扭曲的网,时玉张了张口,脑海里升起一个不妙的预感。
盛悬有事瞒他?
他困惑的蹙眉,……瞒他见盛敏做什么?
那是他的妈妈,他们早晚会见面的。
这一晚时玉不动声色的试探了盛悬两句,男人面上毫无破绽,却也丝毫没有告诉他盛敏来过的意思。
时玉心里压着火,懒得跟他周旋,早早地洗漱完毕上床睡觉。
半夜,身侧传来一阵响动。
盛悬走了。
离开之前小心翼翼的为他掖了掖被角,又轻轻吻了吻他的眉心。
心头的焦躁不知不觉消散,他故意翻了个身,感受到男人瞬间僵硬的动作,心里又酸又想笑。
他已经不生气了。
不管盛悬在做什么,他永远不会害他。
只是知道男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还是很有必要的。
在床上静静等了一会儿,时玉推开门离开了卧室,偌大的盛宅除了卧室外只剩下书房还有亮光,时玉走了过去,透过缝隙看见盛悬似乎在写什么,唇角带着笑,浅浅的,满是温柔。
他看了片刻,抿唇离开了这里。
第二天盛悬离开的很早。
时玉犹豫了许久,还是鬼鬼祟祟的溜进了书房。
“我这样真是太不好了,”他满心罪恶,叹了口气开始翻盛悬的抽屉:“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系统听的无奈:“右下角,最下面那个抽屉。”
时玉面色自然的伸手拉开那个抽屉,甫一拉开,他便看见了一封信。
上面是苍劲有力的四个字。
——时玉亲启。
……
时玉动作顿了下,奇怪的抽出信封。
他看着手中这封信,心跳不受控制的越跳越快、越跳越急。
他人都在这了,盛悬有什么话不跟他亲自说,还用写信?
捏着信封的指节逐渐有些僵硬,他叹了口气,到底还是好奇占了上风,一点点拆开了信封,借着书房内耀眼的阳光,低头看了起来。
和他猜测的截然不同。
——这不是一封情书。
“你长大了,时玉。”
入目的第一句话,是一种奇怪的视角,呼吸忽然变得凌乱,他蹙着眉,视线凝固着,朝下看去——
“这次见到的你已经二十二岁了。”
“很漂亮、生动。”
“如果你还陪在舅舅身边的话,定然也是这副模样。”
……
“舅舅知道自己生病了,可是这次不一样,这次的你实在太真实。”
“但这场梦注定不能做的长久,舅舅答应过你好好生活,也会好好治病。”
“今晚就是和‘你’度过的最后一晚了,如果还有下次,舅舅还想见二十二岁的你。”
*
京郊墓园。
无数前来纪念逝者的路人们都看见了一个形容狼狈的青年,他跑得很快,丝毫不顾下着小雨的天气,冲入园区,然后停在了一座特殊的墓前。
上一次怎么打都打不开的邮筒这次却很轻易的甩出了无数封信件。
时玉抖着手,红着眼眶拆开了第一封信件。
“时玉,今天看见了十二岁的你。”
“很小,你让我抱你。舅舅很后悔从未参与过你的过去,你穿着学校的校服,听说体育课跑步的时候摔了一跤,磕破了膝盖,一直在流血。”
“舅舅想给你包扎,却碰不到你。”
“想你应该是生舅舅气了,才会躲着我。我要怎么才能让我们的小时玉不再生气呢?”
……
“时玉,今天看见了二十岁的你。”
“你妈妈说我疯了,威廉也总是冲我生气的叫。他们都看不见你,只有舅舅能看见你。”
“不要伤心,妈妈和威廉都不是有意的,他们也很想你,舅舅会帮你传达你的思念。若是日后有机会,你再来看看舅舅,好吗?”
……
“时玉,今天的你很淘气,舅舅看不清你。”
“这星期据说老宅里有人感冒了,你妈妈怕舅舅生病,叫了许多医生来。舅舅身体健康,和威廉一样,经常能去马场看你养的小马,只是威廉年纪大了,最近嗜睡,它应该是想你了,想去见你。”
“若是有一天你们都离舅舅远去,还会回来看舅舅吗?”
……
一封又一封,信件如雪花般洒落。
时玉泣不成声,肩膀剧烈的颤抖着。
难怪……
难怪见到了他,盛悬却从未怀疑过这个世界的真实性。
难怪明明他的出现很突然,盛悬却毫无芥蒂的带他回家。
难怪这么多年过去了,盛悬依旧记得他的喜好,他爱吃的饭菜、爱看的电影、爱穿的衣服……
他记得那么清楚,因为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他永远都深陷回忆。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他的舅舅已经无数次的带他回家。
那个空无一人的老宅,是他的舅舅为“他”打造的舒适巢穴。
“他生病了,”在时玉几近昏厥的哭声中,系统叹息道:“你应该能看出来。”
“他以为……他以为我也是假的,”时玉抱着怀中的信件,明明眼睛已经哭肿了,什么都看不清了,却依旧在看,泪水如雨点般打湿了信封,他立刻伸手擦去,却染湿了墨迹。
干净的信纸忽然出现这格格不入的湿点,好像盛悬的人生从来就不应该出现他一般,时玉深深地弓起了身,越发崩溃颤栗:“我不知道……对不起……我……”
“你以前说过,想让他好好活着,”系统轻声道:“所以每当他觉得自己快活不下去的时候,就会出现一个‘你’,让他继续撑着走下去。”
“时玉,”系统说:“不要觉得愧疚。”
“这场十几年来的幻想,如果不是因为你,盛悬早就死了。”
“你一直都是他的生念。”
*
天近薄暮。
明明打算好了夜里回家,盛悬却还是按时到了老宅。
“先生,”司机焦躁的摸着方向盘,看了眼后视镜内坐在后座平静的抽着烟的男人:“上次——”
他想说上次那个鬼鬼祟祟的青年他也看见了,却被盛悬不轻不重的打断:“嗯,我犯病了。”
疲倦的揉揉眉心,盛悬看着窗外,只觉得这次犯病比以往每一次都更要痛苦。
这半个月来他沉浸在这场浩大的幻想中,无数个夜不能寐的深夜,他看着枕边睡得正沉的青年,心脏都会软成一滩水,最疯狂的时候,他甚至再也不想清醒过来。
可是怎么可以呢?
他只有一个时玉,他也只要一个时玉。
他的病情一定加重了,才会让这次的“时玉”如此逼真,如此的让他痴迷。
手指一抖,烟灰烫出一个口子。
他醒过神,苍白平静的五官似乎要融入这片黑暗,令人压抑的绝望与死寂持续了许久,盛悬才推开门,一步一步朝空无一人的老宅走去。
“先生……”
司机在身后抬高了声音,下定决心想要说话,却见盛悬走得很快,背影孤冷漠然,好似根本不在乎他会说什么。
徒然的叹了口气,司机忽然也想抽烟。
……总不能真是幻觉?
还是说他也被传染了?
清冷的大宅内响起一个声音。
“吱——”
推开大门,盛悬面无表情的迈开步子,下一秒,他瞳孔骤然一缩,茫然的神色掠过其间,他看着客厅内眼眶红肿,抱着膝盖静静抬头看着他的青年。
“……时玉,”他喃喃着,又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我又——”
他转身想要离开,身后却不能如愿的响起一个声音。
“……你敢走。”
青年嗓音轻哑,不复以往的柔软,满是倦意与哽咽:“盛悬,你敢走。”
背对着自己的男人身体僵硬,捏着把手的手背青筋直冒,犹如一座僵冷的大理石雕塑。
时玉紧紧盯着他,一字一顿:“……你回头,看看我。”
盛悬一动不动。
时玉忍下眼泪,咬着牙,逼着自己继续道:“舅舅。”
“……你看看我。”
他看着盛悬缓缓转过身,像零件坏死的机器,一点点动作,漆黑狭长的凤眸泛着血丝,死死地盯着他,哑着嗓子,用罕见的、不确定的语气低低的问:“时玉?”
只这一声,时玉的眼泪便落了下来。
泪眼模糊中,他看着盛悬朝自己走过来,没有犹豫,像全凭直觉般大步走来,牢牢地将他护在怀里,哄着道:“别哭。”
他擦着他的眼泪,泛着血丝的凤眸深沉如海,却又充满了爱意与温柔,他抱着他,钢铁般的胳膊也在颤抖,“……舅舅在,时玉。”
“我真的……”紧紧回抱住他,时玉终于放肆的哭出声:“我不知道你会那么难过……我……”
“舅舅知道,”盛悬同样紧紧地抱着他,呼吸急促,覆在他耳边哑声道,“……舅舅都知道。”
“舅舅怎么会怪你。”
“时玉,舅舅很爱你。”
……
这一晚时玉哭到力竭,肿着眼眶睡去。
半梦半醒间,他被眼上的冰袋冰醒。
“这次回来还会走吗?”
“再也不走了。”
他听见自己这样回答:“……我要永远陪着你。”
他在最不懂爱的时候被“两”个人牢牢地护在心间,用软肉护住棱角,一点点领悟情爱的滋味。
如今终于苦尽甘来,又怎会离开。
他要满足盛悬和沈拓的一切期待,要见盛敏、要见威廉、要骑小马,这个世界是一切的开始,却不会是一切的终结。
索性一切都不算太晚,他们错过的过去,可以用长长久久的未来弥补。
我也很爱你,予我一切的主神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事儿特别多
早上开会,中午有个重要考试,下午还要去值班
心碎,明天更新可能会很晚,更第二个世界
大家不要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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