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拼命地回想着自己当年写的剧情,可那毕竟是小学时候写的,过去好多年,再加上羞耻心作祟,那些没常识、没逻辑甚至让人尴尬到能抠出一套海景别墅的剧情,早就被她刻意给忘个一干二净了。
况且,况且——
祁妙紧紧咬着嘴唇。
眼前站着的,是位有警察证的、正在认真办案的人民警察!
她终于反应过来,现在哪是回忆小说创作的时候,当下最关键的,是如何跟刑警们解释,她一个小女生,是怎么在昏迷时说出十年前操场埋尸的凶手的作案过程的!
可是……
祁妙眼神又开始放空。
她真的说出来了吗?是做梦说梦话?还是她当年为了推动剧情,一拍脑袋,随便给这个被穿的路人甲小女孩角色加的一段台词?
身边的女警姐姐也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妹妹,别紧张,你只需要认真配合我们就行了。”
啊啊啊啊啊啊可她本人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即将要参加的高考的学生,这让她怎么配合啊?
祁妙眉头紧皱,表情痛苦,大脑极度混乱。
想不起来,真的一点儿都想不起来!
见她情绪失控得太过明显,后排的两个护士姐姐立马冲上前来,一人站一侧,一边温声询问她的情况,一边轻轻顺着她的胸口,帮助她平缓那急促的呼吸。
“小妹妹,放轻松,来跟着我学,呼气,吸气,呼气,吸气……”
可祁妙仿佛又回到了她同桌在她耳边说话时的状态,什么都听不进去。
她开始用力地揪自己的长发,然后眼白一翻,倒头又晕了过去。
-
祁妙再次醒来,是被水给淋醒的。
这回甚至比上一回出现幻觉时在操场上淋暴雨还要难受。
因为现在暴雨的剧烈程度更胜一筹,并且此时此刻,她正躺在地上的积水里泡着。衣服全被被浸得湿透,还混合着雨水冲刷后的淤泥和细沙粒。
祁妙动了动手指,她感受出来了,身下躺着的材质凹凸不平,很是熟悉,这是……
学校操场的塑胶跑道。
但她的意识极其混沌,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做梦,又或者是野菌子中毒出现的幻觉。
只知道她现在似乎连呼吸都非常费力,长发浸泡在沙石泥水里,脸上还被那倾盆的暴雨噼里啪啦砸得生疼,她无意识地将身体紧紧蜷缩在一起。
直到天边一道巨雷乍起,这才把她给惊醒。
祁妙艰难抬起胳膊,抹了把脸上的污水,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前的一切熟悉又有些陌生,因为在她躺着的侧前方几十米处,是一个大土坑,直接将塑胶跑道给挖断。
而她身边,则是几个半米高的水桶,接满了从天而降的雨水。
水桶左边,是用塑料布盖住的建筑材料,根据脚边冲刷的污水判断,底下应该是沙子。水桶右边,则是一台大型混凝土搅拌机。
俨然一副操场施工现场。
祁妙用力眨了眨酸涩不堪的双眼,甩了甩快要进水的脑袋。怕不够清醒,她又毫不留情地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
疼得“嘶——”了一声,祁妙的心态彻底崩溃了。
这又是个什么情况啊?
她不是在大太阳下听校长演讲吗?操场上那些穿着校服的高三班级队伍呢?她同桌沈荟又去哪儿?为什么只有她自己一个人躺在这里?
还有,脑海里那段在医院病房的记忆又是怎么回事?她穿进了小学时写的小说里还碰见了书中的男主角又是怎么回事?
祁妙是个乐观开朗的女孩子,可接连出现在脑海中诡异场景,身体上遭受的暴雨洗礼,她还是忍不住哭出声来。
呜呜呜呜呜都怪那碗野菌子炒腊肉!
她愤恨地抹了把眼泪跟雨水,撑着身子想要站起来。
忽然间,余光里瞥见的一道身影,让她又噗通一声趴回了泥水里。
祁妙大气不敢喘,扒住水桶的边缘,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下一瞬,不顾满手的污泥与沙粒,直接捂在了自己的嘴巴上。牙关咬得死死的,拼命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眼睛里被雨水侵蚀得红血丝遍布,可还是出于震惊,一眨不眨地盯着远方看。
在她模糊的视线里,操场入口的拐角处,出现了一个矮矮胖胖的男人!
确切地说,不止他一个人,应该是两个。
但祁妙看不出另一个人的性别。
因为这个人被装在一口蛇皮袋里,被男人一路拖了过来。
一动不动,也一声不响,就像是头被宰杀之后、死透了的待处理的猪。
只不过,由于距离较远,夜色深沉,雨幕厚重,再加上祁妙的眼睛几乎得眯缝着才能保持睁开的状态,她很难判断出蛇皮袋子里的人身上有没有伤口,地上有没有留下血迹。
她也不能确定,那个人是否真的死了。
尽管直觉告诉她,这里边装的,绝对不是一个活人!
拖着蛇皮袋的男人还在一直往这边走,离得近了些,能看清他身上穿了件黑色的围裙,脚上是双黑色的胶靴,像电视剧里杀鱼的打扮。
不对!
他围裙上有大片灰白色的斑斑点点,应该是在工地上,被水泥给溅上的……
祁妙猛地看向前方十几米处的,那个塑胶跑道上挖断的大坑,电光火石间,她意识到了什么。
——他这是要杀人埋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