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斐完全没做再见一位商明宝家人的准备。

上次的二姐尚能淡自若,眼前的商邵却不同。他不仅是商明宝的大哥、商家长，也是未来的掌权人，见家长一事中份量截然不同。何况……三年前初见时，他和商明宝是点头之交,他们彼此彬彬礼地谈论了那救命之恩的一百万,不欢而散,而刚刚的上一秒，他却为他和他妹妹的第一次挑选酒店……怎么说，都有种微妙的心虚感。

向斐然手抵唇咳嗽了一声,将混乱的画面端来。

再度面对摄像头时，他已经恢复到了惯性的冷然,不露声色地吁一口气后,唇角勾起，抬一下手镇：“久不见,商生。”

他不太确现是什么状况，这位商家继承人是来闲聊是试探，是已经知了交往的底细,是意外入镜。

悬而未决的况下,只能按兵不动,选最挑不出错的方式应对。

商邵颔首,搭腿一张沙发椅上坐着，两手十指交扣,养尊处优和久居高位的气度流淌出来，将场面弄得宛如面试。

“耐冇见。”他开口,匀缓的语调，的却不再多说。

像他这样的人，不说下文时是最恐怖的,让人心里没底，像等宣判，更何况他一双眼里的视线如此沉稳平静，穿过镜头停对方脸上时，说如实质的压迫感。

他真的将这场碰面弄成了压力测试，要看看向斐怎么处理。

自，无论他怎么处理，商邵都不至于对他减分，他只是奇他的处事方式——是急躁、沉不住气，是跟明宝一样天真、乐天，是局促拘谨，是说，是符合醉心学术的刻板印象那般的不擅周旋、不善言辞？

向斐勾了勾唇，倒是很容地一笑，将目光转向商明宝：“babe，不如你为我们正式介绍。”

商明宝完全没发现刚刚已暗流来，纤长的双手掌心向上，轻快：“斐哥哥，我男朋友；商邵，我大哥；商明宝，全天下最可爱的公主。”

她话音一落，镜头内外的两个男人都失笑起来，气氛瞬时便变了。

商邵敛去刚刚那种高高上的气息：“babe说，你们已经交往很久，这句恭喜算不算迟？”

商明宝连连摆手：“不迟不迟。”

向斐反而比她自，并不客套，只说“多谢”。

商邵直接进入正题：“babe说，你的实验室需要几百万？”

向斐：“……”

商明宝拼命眨眼暗示：“斐哥哥，是九百万对吗？”

千载难逢的机会，可千万说一百万啊！

向斐停顿一下，笑容微敛，滴水不漏地数控：“我现没自己的实验室，如果你意进行赞助合作，我可以推给你我导师秘书的邮箱。”

虽足够委婉动，但谢绝的意思明显。

商明宝疑惑地眨眨眼，正待多说什么，商邵却已顺水推舟地说：“劳。”

他不意外向斐的拒绝，倒些欣赏他处理此事的态度和说辞。说完，他沙发椅上起身，掌

心商明宝肩上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我点事，你们聊。”

跟三年前一样，些事，最是小孩天真伤人心。

深深看了眼商明宝后，商邵推门离开这间休息室，并通知了候走廊上的佣人，让她不要进去打扰。

等他合上门，商明宝迫不及待便问：“为什么不答应？”

她都些痛心疾首了！

“我答应了，”向斐神色未改，公事公办中沾染一分温和：“邮箱发到你微信了，你转交给他就。”

“那不一样。”商明宝怔住，绪不太高的样。

她不知向斐是真不懂是假装不懂。

“怎么不一样？”向斐笑了笑，“你不是想要命名么？实验室发新种时，你可以要求。但Tryon教授他的清高，谈的时候需要点方法。”

商明宝嘟了下嘴，心里莫名涌着一股气，话出口便点冲：“什么？几百万砸下去了，冠名个植物得声气哄着？”

“不是，”向斐顿了一下，让自己忽视她的语气，声线平稳地说：“我的意思是，对科研的赞助自是高尚而意义的事，但如果一开始就以命名某个新种为要求，对Tryon教授来说，并不是一件感受上舒服的事。不过我想，你大哥和他助手会更妥善的方式达成这个目的。”

他全的公事公办、高风亮节，言不及私。

“你明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商明宝抿着唇，一向光彩照人的脸上凝了冰霜。

向斐看着她，冷静清冷的眼神：“我没什么要拉经费的KPI，你想赞助科研命名新种，联系Tryon就是了，联系方式我也给了，你生气什么？”

商明宝怒气冲冲：“一个破植物什么命名的？你真当我乎这个？！”

她这一句后，向斐面无表，平静里拒人千里的味：“那你乎什么？”

商明宝没想过一天会跟他吵架，心脏跳得很厉害，凭着一股破坏一切的忿意脱口而出：“你怎么这么不知歹？”

叮的一声，通讯被她切断。屏幕画面停顿，继而一闪，到了两人的聊天界面。

向斐深深吸了口气，胸膛起伏着，抬手抹了把脸。

拿着手机的手垂搭膝上，手腕反复抬起数次，似乎等新信息，又似乎想对话框里输入什么，但最终是垂了下去。

沉默地坐了会儿后，他起身走向洗手间。

吵架时的口不择言，他不应该当真。

镜里那张苍白的脸凝着冰凉的水珠，继而被一张擦手纸毫不留地抹过——向斐将脸和发梢都擦干，以免视频里被看出来。做完这一切后，他到座位，拨出给商明宝的视频请求。

但商明宝没接，多一秒犹豫都没，很干脆地挂断了。

她眼眶很红，搭着手臂伏孔雀绿的丝绒沙发背上，眼泪闷声不停地掉，一颗一颗吧嗒吧嗒。

虽做足了心理准备，但被拒接时，向斐是怔了一下。那种很少出现他生命里的无措感席卷，暴风般过境后，才心底后知后觉地泛起了一丝

钝痛。

对话框停留了许久，直到向斐敲下一行字：

「你想赞助，留着等我国成为PI后。不是妥协，认真的，我很欢迎」

商明宝一直没复，向斐也没再发。

状态被打断，他一段简单的概述写写删删几遍，最终啪地一声，将笔记屏幕合了下来。

一个小时后，他走进登机口排队的长龙中，给商明宝发了简单的一句“登机了”，之后便了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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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室出来时，穿过走廊，正撞见花园里抽烟的商邵。

六千多平的建筑群哪儿抽烟不，非得这儿抽？

商明宝眼眶通红，闷声不吭想溜过去时，果被商邵叫住：“吵得怎么样？”

他一副心知肚明的样。

商明宝走到灯底下，明显哭过的一张脸，但却倔强地噘了下唇，嘴硬：“没吵。”

商邵当作没看到她湿漉漉一簇簇的睫毛，漫不经心地问：“他怎么说？”

“说他的导师比较清高，用赞助要求命名的方式虽行得通，但需要讲究方法和分寸。”

商邵指间夹着烟：“不是说得很中肯么？这种事，做得了是美谈，做得不就是交易，你哭什么？”

“谁乎这个了？我又不是那个意思。”商明宝又开始冒泪花：“我不乎命名。明宝叫我自己就可以了，放花花草草身上我嫌它万一长得不够看呢。”

商邵低笑着摇了摇头：“那你是什么意思呢？”

“我的意思是……”商明宝欲言又止，扭过脸去，看着灯下撞上来的飞蛾。

气死啦，看到飞蛾想到的不是飞蛾扑火，而是它给什么花传粉！

她心虚说不出口的，商邵替她点名了：“你的意思是，我应该直接给他个人账户打几百万，反正我不缺钱，他又刚需要钱，命不命名赞不赞助的，只是你的托辞。”

商明宝靠上廊柱，一边拿指尖抠着上面的浮雕，一边沮丧：“他来不需要钱的，是因为跟我交往才这样。”

将长发往往耳后一抿，给商邵看澳白耳夹：“妈咪都觉得OK的品相，一不便宜。平时的交通、吃喝、约会、买各种各样的东西——”

她一样一样掰着手指算。

商邵耐心她说了一串，冷不丁语出惊人：“那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