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名那天平平无奇,什么也没有发生。这源于江逢秋提前把需要准备的东西准备得特别充分…
尤其是录取通知书,从拿到手开始,他就保存的特别好,出示给学校老师时,依旧和新的一样,一丝丝褶皱都没有。
报名当天学校里人特别多…
且因为这是恢复高考后第二次考试,报考生的年龄分差也非常的大,一眼看过去,各个年龄阶段的学生都有。
有和江逢秋年纪差不多的,也有比江逢秋年纪大的,甚至还有一些可以当江逢秋爸爸的,甚至还看到了一位白发老人。
他好像并没有考上,据说在之前就考了好多次了,又耽误了那么多年,这次又落榜了,这次只是来学校里看一看。
“看什么呢?”一旁的寇松看着他一直望着一个老人,“怎么了?”
江逢秋收回视线,摇了摇头:“没事没事,我陪你在学校里逛一逛吧。”
寇松:“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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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以那个时候匮乏的条件来说,学校里的环境也没有几十年后那么好,但每个走在校园里的学生都是笑容洋溢。
身处其中的江逢秋也逐渐被这种喜悦所感染,跟着寇松一起在学校里四处溜达了一下,在湖边小坐了一会儿,去学生宿舍看了一圈,又去食堂看了一圈。
期间寇松一直说他们学校真大真漂亮之类的话,他没读过多少书,语言也比较匮乏,反正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个词。
江逢秋当时心情也非常好,一边慢悠悠的和他逛着学校,顺便也问了以后寇松那边的时间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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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如果不是寇松想陪着江逢秋一起报名的话,他早就可以开始跑车了,从抵达清芜那天就是可以了,但就是因为他陪他报完名再说…
“大概过两天吧,我看了一下路线,基本上都是长途,我到时可能一周也有可能两周才会回来一次…”寇松抿了抿唇。
那会子打电话还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并不能说打给谁就直接打给谁,只能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转接。
有时候还不一定能转接到,就算转接能够接到,其信号也非常的差,还必须得大声的吼,对面才能听到…
“那这样吧,咱们门口窗户上不是有个小铁盒子吗,就咱们用来放硬糖果的那个盒子?等你下次什么时候回来,你就写在上面。”
之前在上林村复习备考时,江逢秋心血来潮也曾经教过寇松认字,虽然没教多少,但零碎的那几个字还是够用的。
寇松还是会写几个简单的字,虽然做不到像江逢秋那样工整而已,不过这些都是不怎么要紧的事儿,江逢秋也认识。
所以这个提议,寇松没有异议,
两人很快达成了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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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后不久,学校可能为了促进新生之间的关系,特意搞了一次联谊舞会。
当时男女大防还是很严重,对于个人作风那是严
查严打,大街上都时不时还有巡查的人员,只要看到有哪个男的和女的动作亲近一点,就会立刻询问其关系…
哪怕是一对真夫妻,要想去旅社住宿,也要先准备好介绍信以及两个人的结婚证才可以住在同一个房间。
在那样的风气下,男同学女同学根本都不好意思下舞池接触,都是男同学和男同学跳,女同学和女同学跳。
但还是有一些年轻人会互相用眼神打量着对面的异性,倒不是存着多么龌龊的心,主要还是好奇居多一点
江逢秋就没有看对面的女生了,主要是他本来对那些不感兴趣。
不过也是在那场舞会上,他倒是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江逢秋看到对方时,对方也立刻看到了他。
就是火车上同一个卧铺的那位,叫盛什么来着,江逢秋实在不记得名字了。
那会儿他们在车上也没聊几句,江逢秋就只知道他似乎也在清芜读大学,当时就觉得好巧,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同一所。
“哎呀,还记得我吗?我就是车上那个盛辉啊!”盛辉走过来自来熟的拍了拍江逢秋的肩膀,“我刚才就看到你眼熟,但一时没认出来,没想到这是你啊!”
可能是因为他妈妈不在旁边的关系,他看起来比车上的时候要健谈多了,性子也明显比那时候活泼了许多。
江逢秋应了一声。
“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姓江对吧?不错嘛,今天穿这么精神,你那个……”他看了看旁边,大概想说寇松,“他怎么不在,是不是回去了?”
江逢秋都还没说话呢,那个叫盛辉的小青年先是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问他在哪个班,在哪个宿舍,然后一股脑把他自己的班级,还有他的宿舍也一起说了,最后再感慨一句他妈可算走了…
江逢秋全程都没有找到自己可以插话的时机,只觉得他话可真多啊。
“小江同志…”盛辉还特别懂的样子,劝慰他道,“现在你哥都不在了,你就别这样了呗。”
*
盛辉一看就是那种在城里长大的小孩,从说话的语调以及身上穿着就能看得出来,和很久以前的江逢秋很像。
一看就是那种在蜜罐里长大的,从没吃过什么苦,也没经历过什么挫折。
“寇松…哦不是,就是我哥他没有回老家,他在清芜租了一个房子,就在…隔着两条街的那条胡同巷子里。”江逢秋不紧不慢的纠正了盛辉刚才话里的错误。
但盛辉似乎误会了什么,他皱着眉:“你都这么大了,你哥还这么看着你?”
“不是看着,是……”江逢秋一两句想解释又不怎么怎么解释他们的关系,干脆也懒得解释了,“反正不是看着,他在清芜这边也有事要做…”
“哦,这样啊…”
盛辉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他更多还是觉得和江逢秋太有缘了,主动才拉着他去见了他,在学校里新认识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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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大学的日子比江逢秋上辈子想象中的
要充实一些,满满当当的课程很快把他的所有精力都占据了。
等他第一次放假回到他们共同租住的那个院子时,看到门是锁着的,就已经知道寇松并不在了。
老实说,就那一瞬间,江逢秋原本的喜悦立刻淡下去了几分。他拎着买的小吃,慢吞吞从口袋里摸出钥匙开了门。
果不其然在窗外的小铁盒子里找到了一本小本子,第一页就是寇松歪歪溜溜的字,他写了一个日期,又在后面写了一个回,大概就是说那个时间回来休息吧?
江逢秋那天在他们租的小房间里睡了一晚上,第二天也离开了,出门之前他也拿着笔在下面写了自己的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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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往后的好几周,两个人都是通过这样的方式进行断断续续的联系。
有时候寇松会想写一些字但不知道写什么,就会画,例如很想他的时候,就会画一个爱心,特别搞笑…
江逢秋也在学校里有了朋友,并且和他们的关系都极好,会一起探讨学业上的问题,也会一起聊生活上的事。
生活好像在一瞬间陷入了平静。
大概是他在清芜读大学的第三个月的时候,他再次回去的时候,发现屋里多了一辆崭新的自行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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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早在刚来清芜,甚至在还没来清芜之前,寇松就一直说想给江逢秋买一辆自行车,到了清芜以后,他也出去问过。
回来以后告诉兴冲冲的告诉江逢秋,一辆全新的凤凰牌的自行车,只要一百七十三块再加一张自行车票。
这个价格在当时的确不便宜了,毕竟他们周围的房子也才六十八块一平而已,工厂里的二级员工一个月也才三十八块。
不过这钱对于他们俩来说,拿倒是拿得出来,就是没有自行车票。这次也不知道寇松用什么法子弄来的自行车票。
他给他留的纸条上写着这样他上下学方便,“方”字写对了,“便”字没写对,不过江逢秋还是连蒙带猜的猜到了他的意思。
看到他说下次回来的日子就是下礼拜六,而那时距离他留下条子也依旧过去一周,所以……那应该就是这周?
*
江逢秋那次放假依旧没有回学校,而是住在他们租的那个小屋子里。
里面的东西虽然都是寇松放的,但他基本上都知道那些东西他会放在哪。
这还是被亲戚打秋风时留下来的习惯吧?哪怕现在已经到了清芜,寇松依旧会把橱柜锁上,会把陈旧的糙米放在外面,而更贵一点的精白大米都会拿一层厚厚的布遮起来放在最后面。
以前在上林村的时候他是这样放的,而现在他依旧也是这样放的。
江逢秋熟练的在后面找到了一袋子精面粉,还有另外拿袋子装起来的酵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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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寇松在的时候,一直都是他在做饭,他在烧火,而江逢秋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在一旁吃现成的,而寇松似乎也觉得江逢秋什么也不会…
久而久之(),这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舒坦日子过久了卍()_[()]卍『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江逢秋都快忘记了,忘记他自己其实是会做饭的。
那天礼拜五的傍晚寇松不在,江逢秋去附近的小商店买了点肉馅和葱花,想着回去包一点小包子。
大抵是好久没弄了,委实有点生疏。
那天他花费了一会儿功夫才把小煤炉给点燃。自己烧水用温水和面,等面醒成蜂窝煤状的时候,又自己开始开始揉面。
一开始揉面的时候面会粘手,但多揉几次就慢慢好了,等他揉到面光盆光手光的时候,就开始捏团子。
在他蒸小笼包的过程中,院子里陆陆续续有其他租户也下班回来了,撞见了江逢秋也客套般的打了声招呼。
问他学校里放假了?
江逢秋说嗯放假了。
他当时心情一般,也没工夫和谁笑,应付了两句也就没了下文,开始专心致志的包着包子。
他想着自己多包一点,不仅自己晚上可以吃,等明天寇松回来可以当早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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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会儿天气已然进入了十一月中旬,清芜的地理位置比上林村还要靠北边一点,冷得比上林村要快一些…
如果要是出门的话,光穿衬衫已经不够了,他还得在外面加一层加绒夹克。
说起来…江逢秋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卡其色夹克,这一件也是寇松买的。
他可能是在别的地方带的,是在上个月江逢秋回来的时候在床上看到的。
似乎生怕他看不到,寇松还特意把那一件崭新的夹克摆在最中间的位置,纸条上也写着天冷了,让他记得穿衣服。
想到这里,江逢秋又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寇松自己有没有给自己加衣服,不知道他每天吃的怎么样?跑运输也辛苦吧?
越想越没什么胃口,那天晚上的晚饭江逢秋都没吃多少,就只吃了几个自己包的小笼包就饱了,草草洗漱完就睡觉了。
约莫是半夜三四点的,外头突然下了雨,让清芜原本就冷的天气更冷了。
江逢秋睡得迷迷糊糊感觉冷,感觉到了冷,但也懒得起来把炕烧暖和起来,于是干脆自己弓着背像只小虾米一样,自己抱着自己睡了过去。
*
于是等寇松回来后,
打开门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画面:
江逢秋睡觉本来就爱踢被子,他那时身上的被子早就被他自己踢到床底下了,而他自己就那么穿着单薄的衣服缩在床上,身体轻微的发着抖,脸色还有些苍白。
看起来好不可怜啊。
寇松:“…………”
寇松无奈,只能先把地下的被子捡起来抖了抖灰,重新盖在江逢秋身上,把边边角角都掖紧实以后,又开始轻手轻脚的点火烧炕。
等火点起来了,
炕上应该也暖和些了。
寇松能明显感觉江逢秋脸色没刚才那么冷了。他那会儿还用手背摸了摸,嗯,是暖的。
在探完
() 温度后,寇松还顺便还把他脸上鼻子上沾的一点点面粉擦干净了。
也就是他这么一摸,江逢秋似乎是有点醒了,又好像没醒,因为寇松听到了他叫了自己一声,但眼睛依旧是闭着的。
这应该…做梦了?
寇松这么想着。
他刚才烧炕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发现厨房里有江逢秋蒸的小包子。
他捏的褶子捏得很漂亮,包子个头也都差不多,隐约还能看到一点点里面的馅,光是看着,都挺有胃口的。
有多久没见了呢?
江逢秋每次放假都是礼拜六礼拜天,但寇松不一样,他那个活儿哪天休假都不一定的。有时候是周一休假,有的时候是周三,这次难得能轮到礼拜六休息了。
连着跑了好几天长途的寇松那会子也是累的不行,只是坐在床边看了一会儿江逢秋的睡颜,他也开始有点困倦……
他出去洗了一下手,把身上脏兮兮的外套脱了下来,掀开被子钻了进去,熟练地抱住了江逢秋。
在抱住的那一瞬间,寇松心里的惬意难以言喻,只有一个念头:真踏实啊。
*
等江逢秋完全清醒时,首先感受到的就是身旁的温热。这熟悉的心跳声和触觉,他都不用睁眼就知道是寇松回来了。
他记得他昨天并没有烧炕,而现在整个床却到了有些烫的程度,不用问就知道是一定是寇松回来以后烧的。
江逢秋翻了一个身,目光灼灼的盯着寇松,他也有好久没看到寇松了,这会子能清楚看到他那活儿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跟着车跑,似乎还要负责搬运?江逢秋不太清楚,反正那会子躺在他身边睡觉都寇松看上去似乎很是疲累,应该……也没怎么休息好吧?
江逢秋连呼吸小心翼翼的,拿食指的指尖一点点描摹着男人的锐利的眉峰以及轮廓。
他长得不丑,五官端正,眉目坚毅,就是皮肤有点黑而已,这也不算什么。
“寇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