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以年侧头看她:“只是我喜欢她。”
夏莓把嘴张得能塞鸡蛋。
能从陈以年口中听到这样的话,简直是见了鬼了。
“哪个学校的啊,快让我见见!”
“我不知道。”
夏莓皱眉:“你可太敷衍了。”
“真不知道。”陈以年笑了下,随口胡诌,“就看到个照片。”
“一见钟情?”
“算是吧。”
夏莓长提了口气,刚要惊呼出声,就被呛出一长串咳嗽。
陈以年这才恍惚间想起,夏莓初中那会儿好像是有一年冬天咳得很严重,她不在意,家里又没父母管,久而久之越来越严重,差点发展成肺炎。
“你咳多久了?”陈以年问。
“啊?”夏莓不以为意,“我也不知道,最近降温太快了。”
“去医院看看。”
“现在?
”
“嗯。”
夏莓抗拒:“我不去!”
陈以年不跟她废话,正好拦了辆出租车,将人推了进去。
到了医院,夏莓反对无效,只好认命,拍片后发现肺部轻微感染,好在发现得早,不用打针,只配了点药。
夏莓还在一旁洋洋得意:“我就说不严重吧,小题大做。”
陈以年懒得理她。
“我去买个水。”夏莓朝对面的便利店抬了抬下巴。
“嗯。”陈以年捞出手机,“我叫车,在这等你。”
陈以年抽条得早,初中时就已经有一米八,不是过于干瘦的体格,看着很匀称,那混不吝的气质更是与生俱来,有些模糊年纪,像个高年级生。
他站在那儿,便引得不少女生频频回头偷看。
周围的嘈杂和消毒水味让陈以年忍不住皱眉。
只是在这时,似乎有一道声音穿透周围的一切,直冲进他耳中。
他在一刻心跳都几乎骤停,下意识地看过去。
便见到那个自己朝思暮想几十年的女孩儿。
她比记忆中的样子还要稚嫩,更瘦些,穿着条纹的病号服,皮肤白皙,依旧梳着马尾辫,风将她的碎发吹拂得凌乱。
——唐青云。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见到她了。
甚至到后来,连梦中她的样子都变得不那么真切。
陈以年移不开视线,贪恋地注视着她。
他爱了几十年的女孩儿。
终于,再一次见到了。
陈以年这一刻终于明白那句古诗——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这诗还是他后来才看到的,读书时他只顾着翘课取乐,压根不背这些古诗。
他难以自控,想要不管不顾冲过去抱紧她,再也不放手,以缓解自己这几十年的想念,却又近乡情怯。
现在的唐青云并不认识他,怕会吓到她,也顾忌着她的病经不住吓。
最后,陈以年只是克制住自己满腔情愫,缓步走到了唐青云身边。
她正站在烤红薯摊儿前。
寒冬,正是吃烤红薯的好时候。
小贩瞧了眼陈以年,招呼道:“您要几个?”
陈以年开口声音发涩:“一个。”
小贩“诶”一声,又出手极为利落地从桶壁拿出一颗烤红薯,往称上一放,装进塑料袋:“四块五。”
这是给唐青云的。
她手臂摸进口袋,而后“咦”了声:“对不起啊叔叔,我手机落在病房里了,也没带现金,能不能我上去了再转给你。”
小贩不愿折腾,便道:“你跟这帅哥借一下吧,到时你转他好了。”
陈以年指尖一顿,心莫名提到嗓子口,余光彻底被她占据。
他看着她转过头来。
这是,他们在这个世界,第一次遇见。
陈以年没等唐青
云开口,问小贩:“我的多少?”
“一样的。”
陈以年直接转了九块钱过去。
唐青云愣了下:“谢谢。”
他轻咳一声:“没事。”
“你手机号多少,我一会儿转给你吧。”
陈以年报了自己的号码,在她低头记的时候终于敢垂眸看她。
大概是生病的关系,她皮肤比从前更白,透着青色的血管,看上去脆弱得像一块琉璃,但眼睛依旧很亮,温和又坚韧。
陈以年无法自控地想起从前,她去世的那个傍晚,心脏开始一抽抽地疼。
他眼圈很快红了,忍住酸涩,强装出随意的样子:“你生病了?”
虽然陌生人问这样的问题有些奇怪,但唐青云没有多想,只是笑了笑:“嗯,心脏病,要住院观察一阵。”
难怪他在各个初中校门口都没见到她。
原来她住院了。
唐青云记好号码,朝他挥手:“那我先回去啦,刚才谢谢你,我回去就转给你。”
陈以年目送他离开,消失在医院门口。
他从来没有想过会在这样的时刻重新遇到唐青云,恍如隔世、欣喜若狂、怅然若失,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他不知道自己站在原地愣了多久,直到夏莓跑回来拍了拍他肩膀:“发什么愣呢。”
他回神。
同时手机一震。
他拿起来看,一串他早已记刻于心的号码。
唐青云给他发来短息。
[唐青云:你好,你是刚才帮我付烤红薯钱的男生吧,我把钱转你。]
在所有人都没看到的角落,陈以年掉下一颗眼泪。
他回复:[好。]
此刻映在天际的夕阳余晖,和唐青云忌日那天一模一样。
但现在是开始,不是结束。
唐青云,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好久不见。
真的,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