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下人,不该说这些话,但不论如何,您都是秦家人,太太都是您的母亲,大小姐是您的姐姐,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您没有秦家兜底,您也走不到最后一步。谢家,不是您想就能做到的。”
黄妈语气沉重,那最后一步,自然是暗示她能否嫁进谢家。
秦佳苒心头涌起一阵刺骨的冰凉,眼中泛起一丝讽刺,随之而来的是无限的痛意。
嫁进谢家?嫁给谢琮月?她怎么敢想这种事!从来都不敢想。
他是天上月,她已经为了私念把他拉下来了,还怎么能贪婪地把他留在身边?
她骗了他,利用他,她就不配了。
但她有更重要的事。
比她这条不值钱的命还重要。更遑论爱情。
秦佳苒深吸气,转过身,一双天真又无辜的水眸一瞬不瞬地注视着黄妈:“您说错了。我有母亲,我的母亲在地底下埋着,她在看着你们。”
“你怕不怕?”
她笑得温柔又阴郁,那一把好嗓子,宛如隐形的刃。
也不知要割谁的喉。
温暖安详的秦公馆,空气里都浮动着恬静安逸的香氛。
可黄妈感受到一丝阴诡的风从背后吹过来,她骤然睁大混浊的眼睛,打了个冷颤。
次日,微博上有关今晚的采访视频满天飞。
#秦佳彤霸凌亲妹#登上了新热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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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佳苒只在港城待了一晚,第二天就回了滨城,也懒得看微博,她当然知道现在有关秦佳彤的事已经霸屏了。
疑似抄袭和霸凌,只要秦佳彤不回应,就足够把她钉死在耻辱柱上,她在名流圈里已经出局了。
秦佳苒心情甚好,每日不间断跟谢琮月打卡似的发过去早安晚安,以及想你。
【谢先生,今天也很想你。】
撩拨的意味太明显了,再露骨一点就是勾引了。
一个小时后,对面冷酷地发过来:【想清楚勾我的后果。】
她噗嗤一下笑出声,打字:【谢先生好高冷。】
又聊了两句,秦佳苒说她去上课,就结束了对话。下课后,她惯例去食堂买烧鹅饭,吃完后就拿了一袋猫粮在学校里散步。她有定点投喂的地方,每次傍晚这个时间,就会有两只橘猫兄弟巴巴跑过来。
秦佳苒蹲在地上,笑着看猫咪狼吞虎咽,身后有人在叫她,她也没听见,直到那声音响了两次,她才抬头望过去。
一个出乎她意料的人。
陆彦和。
“彦仔!你怎么在这?”秦佳苒惊讶,连忙要站起来,差点摔倒,多亏陆彦和扶了她一把。
“你不是被你爸送去美国读书了吗?又回来了?上次爷爷的生日宴还以为你会来,没想到你居然一声不吭就跑去美国
了。”
“中途跑回来的,不放心你。”路彦和笑容灿烂,说话的语气轻描淡写,单手插兜,酷酷地站在秦佳苒面前。
“不放心我?”
“我看到了热搜。秦佳彤是不是还在欺负你?”
秦佳苒还当是什么事,值得他特意从美国飞回来,无奈地拍了拍掌心的灰尘,耸了耸肩,“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她现在已经欺负不到我了。倒是你,你现在终于过上好日子了,听说你爸爸很器重你,还要让你回国后继承家业。真好!为你高兴!”
秦苒和陆彦和从小就认识,称得上青梅竹马。他们一个是秦家不受宠的私生女,一个是陆家遭人嫌的私生子,两个同病相怜的小孩很自然成了朋友,两人躲在阴暗处互相舔舐伤口,一晃就是十年。
陆彦和毕竟是男孩,大家族重男轻女不是秘密,他比她幸运太多,去年陆夫人因病去世,陆老爷后脚就把他和他母亲接回陆宅,听说今年要和他母亲补办婚礼。陆彦和一跃成为陆家炙手可热的顺位继承人。
陆彦和笑容里带着一丝飞扬,“那是!我现在出息了,荷包也鼓了,还给你带了礼物,给你。”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盒子,递过去。
秦佳苒看着那华丽又精致的丝绒礼盒,咬了咬唇,犹豫再三还是没有接。不知道为何,她有奇怪的预感。
“怎么不接?”
“太贵了。”
“没多贵,连我现在一周的零花钱都够不上。你放心大胆收。”
陆彦和见秦佳苒不接,干脆亲手打开了小盒子,迫不及待想让她看见礼物,像一只哈气的小狗。
一条流转着奢华暗光的蓝宝石项链出现在夜色里,熠熠生辉。
秦佳苒心里紧了下,立刻拒绝:“不行,我不能收。这太贵重了。”
“说了不贵!就算是贵又怎样?送你的,再贵也没关系啊!你不记得了,高中的时候,你说你二姐姐那条蓝宝石项链特别美,你也想要,只可惜那时候我也没钱,但现在我有钱了,就一定得给你补上!”
秦佳苒被勾起了许多回忆。
回忆起他们躲在学校的体育馆,互相给对方的伤口贴创口贴;回忆起他们一人举着一根冰棍,谈天说地,许愿以后一定要有很多很多很多钱。
她神情柔和下去,又有一些怅惘,也许是因为长大了,长大要牺牲很多。
“我给你戴上吧。”
陆彦和呼吸紧了紧,害怕被拒绝,手指搓了搓掌心,把那条项链拿在手里。
趁着秦佳苒陷入沉思,他悄悄给她戴上了项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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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琮月下午乘私人飞机从京城飞G省滨城,参加裕丰集团旗下子公司,裕丰置业在滨城落建的新地标剪彩仪式。
主要是陪当地的市领导,晚上的饭局自然逃不掉。饭桌上所有人都门清,这位坐陪客席的男人才是整张桌上身份地位最高的,谢家的嫡孙,谁都要敬上三分。
酒桌文化一向很
糟粕,敬意都在酒里,敬酒的人一轮又一轮,唯恐没有陪好这位京城来的太子爷。
他来滨城的事没有告诉秦佳苒,那小姑娘不是一天一个甜蜜蜜的想你?
也不知道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算了,就算给她一点惊喜。
饭局结束,谢琮月礼数一向周全,送两位辈分在他之上的领导上车,礼节到了也不必说什么场面话,反倒是这两个喝多的长辈客套话比他多,拉着他的手,让他一定要在滨城多留几天,带他去逛这里最好的戏园子,请角儿L专门为他唱。
回到车上,他体内有酒精在流窜,轻微上头,车窗降下来,香樟树的气味飘进来,不轻不重的香气,恰到好处。
他在饭局途中就给秦佳苒发过去一条消息:【在做什么?】
直到饭局结束也没有回复。
她不是说很想他?
谢琮月看着空荡荡的对话框,表情轻微不爽,背脊颓懒地靠着车后座,他抬手把车窗全部降下,瘦长的手指摸进口袋,拿一根烟出来咬在嘴里。
“瑞叔,去滨大。”他淡淡吩咐。
不回他,那就去看看她在做什么。
瑞叔有什么不说好的,摸了摸下巴,神情可谓复杂,“少爷,你太主动了会不会不好?”
明明滨城这趟差是不需要亲自来的,这种剪彩仪式,还轮不到总部太子爷亲自出马。
其实就是来找秦小姐的,还要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瑞叔心里发笑,边吃少爷的瓜边嘲笑少爷,他现在胆子好大。
被苒苒带坏了。
谢琮月皱眉,冷声:“你的话太多了。”
司机按吩咐办事,不一会儿L就上了去往滨大的高架桥。
今夜是下弦月,月亮只有浅浅的一抹,藏在乌云后,像乌云上点了一朵霜花。滨大是开放式的校园,没有围墙,连个正儿L八经的校门都没有,马路直接横穿校园,建筑星罗棋布,走两步就是一处花园,和这座美丽的城市深深交融在一起。
脖子上突然多了冰凉的触感,秦佳苒从回忆中惊醒,低头一看,才发现项链已经挂在了她的颈脖。
深蓝色的一颗,衬得她如玉的细颈越发盈润而美好。
“彦仔!”秦佳苒想把项链脱下来,被陆彦和拦住。
“别取!它真的很配你。”
“彦仔.....”秦佳苒的声音低沉了下去,睫毛垂着,遮住眼底的情绪。
她怎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呢?从知道他的心思起,她就刻意疏远了他,她更是在和谢琮月在一起后,再没有和陆彦和聊过天了。
她知道有些事不能再发酵。
“苒苒......”陆彦和咽下苦涩的喉咙,“我现在有出息了,可以保护你了,你能不能......”
“别说!”秦佳苒深吸气,紧张地捂住他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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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的黑色幻影内,瑞叔疯狂吞咽口水,低沉的气压快把他天灵盖压瘪了。
祖宗诶.....苒苒小姐点儿L怎么就这么低......
这都能碰上。
车后,谢琮月慢条斯理地点了一支烟,羽毛袖扣卸下,袖口自然挽上去,露出一截线条冷硬的手臂,珊瑚珠散发温润的光辉。
下颌被窗外过往的车灯点亮,又黯淡,猩红的光夹在指尖,忽明忽寂。
“她说她很想我,”谢琮月声音透着矜冷,也懒,沾着一些酒意,“瑞叔,你瞧瞧,这是很想我的样子?”
瑞叔:“.........”
“嗯.....苒苒小姐是很诚实的女孩....如果她说想.....那肯定就——”
嗐,编不下去了。
“她可不是诚实的好孩子。”
她是管杀不管埋的坏猫,满口甜言蜜语的小骗子。
一抓就是个准。
瑞叔从后视镜里瞄到谢琮月阴沉的脸色,知道他此刻很不愉快,隐忍的怒气到了边缘。
谢琮月弹了弹烟灰,身体往后靠,压在薄薄镜片后的眼睛沉如深海,“开过去。让她看见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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