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人的眼里,他们就是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难怪他要这样说。那天她只觉得迷茫,不懂其中的意思。
“这是,是彦仔帮我借的。”秦佳苒还是没有勇气,扯了个谎,情绪眼见低落下去。
秦佳茜吃惊:“陆彦和?妈妈摇身一变成正宫,他这新上马的二太子都能买几千万的胸针给你?你俩拍拖啦??”
“没有!你别乱说呀!”秦佳苒急得满脸通红。
秦佳茜哼声:“管你。赶紧把你这四五十岁阔太钟爱的度假风换下来。怎么那老女人每次给你选的衣服不是土就是俗,怕你抢她女儿的风头不成?搞得圈子里都知道我有个土包妹妹,我好歹也是微博粉丝小百万的时尚达人,你可别丢我脸。”
“...........”
秦佳茜话糙理不糙。
秦佳苒眸光轻轻一动,她怎会不知道。
李梦岚每次给她挑选的礼服永远是不适合她的。对,贵是很贵呢,件件都是奢侈品牌,谁也挑不出错,别人也只会暗戳戳嘲笑她没品位,每次都反衬得秦佳彤漂亮,优雅,气质佳,落落大方。
这就是李梦岚高明厉害的地方。
秦佳苒抱起其中一只礼盒,动作里有股小小的反叛,她要换掉这件不合适的礼服,她也要穿得漂漂亮亮。就算注定做不了他的女伴。
秦佳茜拦住她:“等等——你怎么不穿这件黑色的?那胸针和红色的礼服不配。”
红色的那件虽然也是高定,那三排鸽血红宝石也很够份量够华丽,但怎么比得过这只惊世蝴蝶。
一想到秦佳苒戴上这来路不明,比秦佳彤全身行头加起来还要贵好几倍的蝴蝶,她就兴奋起来了。
秦佳彤不得眼红滴血?到时候她再上去添油加醋煽风点火,不怕秦佳彤不爆炸。一旦秦佳彤在晚宴上爆炸,哦豁!大发了!
到时候她再找个嘴毒刻薄的记者出篇报道。李梦岚要把她女儿包装得万无一失,连出了那么大的丑事都能压下去,她偏要让这事翻出来!
——【惊爆!秦大小姐痛失豪门宠爱,精神失常当众发疯!优雅人设成骗局!?太子妃头衔不保係定局!】
精彩!!
“我就穿这个红色的吧。”秦佳苒一瓢冷水浇在她头上。
秦佳茜瞪过去,“秦佳彤平日没欺负过你?你就不想看着她吃瘪?”
“我穿这件红色的,她也会不高兴。”
“但你戴那胸针,她会爆炸!若是当众发飙打人,那不就齐活了?”
“.........”
秦
佳苒沉默了几秒,想明白了什么,努嘴:“二姐姐好坏,怂恿我当出头鸟。”
秦佳茜不可思议:“你个小土包还跟我撒娇呢!你——不对,我才没有让你当出头鸟,你可别诬赖我!”
“那你为什么非要我戴那枚胸针。”秦佳苒眨了眨晶莹的一双眼。
她真是很美,穿这么大妈的裙子,画这么敷衍的妆都能好美。
秦佳茜心里酸溜溜,视线一躲又流转过去,气势汹汹:“你就是胆小鬼,连戴枚胸针都不敢,你还敢做什么?活该被秦佳彤欺负。”
秦佳苒知道秦佳茜在故意激她,但还是被轻而易举刺中。
是啊,她连戴上那只蝴蝶的勇气都没有,她还敢做什么呢?可.....可一旦戴了,就没有后路了。
李梦岚可没有秦佳茜这么好骗,怎么可能骗得——
“你不敢戴我戴。”
“我戴!”
秦佳苒慌了神,忙不迭挡在那只盒子前面,她潜意识里根本不想其他人碰这只蝴蝶,那些顾虑像潮水一样褪去。
她还是不敢做谢琮月的女伴,但她至少敢戴上这只蝴蝶。
秦佳茜窃喜,她克制自己,高冷地勾勾手指:“那你把那红的拿来给我穿。”
秦佳苒顿时把怀里的盒子抱得更紧,像在护食,“为什么....”
这也是他送的.....虽然没有蝴蝶,但还是很漂亮呢。
她舍不得给别人穿。
她都没意识到自己有些不对劲,她也不是小气的人。
“小气鬼。你有两套呢。”
“我不是。”秦佳苒抗议。
“你就是!”
秦佳苒委屈,“二姐今天的造型这么漂亮,何必折腾。”
秦佳茜睁大眼睛:“可你不觉得这件红色的更适合我吗?”说话时,她眼里闪着光,“大不了我拿我身上的跟你换,或者下次你参加晚宴,我来包办你的造型怎么样。”
“你不要这么小气好唔好呀!”
秦佳苒被这娇气公主磨得没办法,耳朵疼,头也疼,到最后都有些弄不清楚,她在这护什么。一件裙子吗?还是护着心底的那缕月光。
她不愿,不想,不乐意和任何人分享她心里存着一缕月光。
那么浅,那么淡,那么渺茫的一缕,日出来临就要消弭,仿佛不曾照过她的深渊。
“你拿去吧,二姐姐。”
算了,生活已经这么寡淡无味了,秦佳苒不喜欢再坚持做个无味的人。
总归都不是她的。
-
小黑裙是吊带抹胸束腰款式,很复古,层层叠叠的黑纱将裙摆撑出饱满的花朵形状,原来撑开了才知道这件裙子有多华丽,所有的钻石和钉珠都隐藏在裙摆里,露出一段细细的脚踝,配上尖尖的黑绸小猫跟,优雅中带着一丝叛逆的性感。
这裙子把腰掐得过分纤细,胸那儿就不可避免地挤出一道蓬松嫩滑的弧度,在黑缎的
衬托下,白得抢眼。
秦佳苒蹙了蹙眉,脸蛋红扑扑的。
谢先生选的礼服怎么一点也不正经?那件红色的也是性感妖冶,还露背露大腿,简直就是奔着冠艳群芳而去的。
她脑中浮现出男人那一张清贵禁欲的脸,忽而又想到他顶着冷冷淡淡的表情,掌心却滚烫地贴她腰,逼迫她坐他的大.腿.根。
秦佳苒咬了咬唇,胆大包天轻骂一句:假正经。
七点,宾客都已到齐。
秦佳茜在入场前和秦佳苒走在一起,不经意看到秦佳苒手臂上一道浅浅的红色,问了一嘴,秦佳苒说树枝不小心勾的,秦佳茜昂了声,开始一板一眼指挥秦佳苒该如何行动。
她已经详细计划了一整套流程,今晚唯一的大事就是弄垮秦佳彤,钓帅哥暂且放一边。
“切记,要在那bitch和人说话时过去跟她打招呼,人越多越好。把你这枚胸针显摆出来,显摆你会吗?手指动动摸摸,撩头发,扭扭腰,眨眨眼——”
“不会。”
“你个笨蛋!”
秦佳茜瞪她一眼,手把手教她如何显摆(卖弄风情),秦佳苒赶鸭子上架学了三成,还没来得及酝酿酝酿,李梦岚派来的人先一步找上她。
秦佳茜果然不靠谱,说了句按计划行事,然后一溜烟跑去找自己弟弟了,秦佳苒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
这他妈....谁是胆小鬼?
宴会厅灯火通明,墙上英伦式的暗金浮雕被照得金碧辉煌,秦佳苒放眼望去,看着满场的衣香鬓影,鲜花香槟。
名利场是最势力的地方,跟红顶白,秩序森严。在这个大圈子了,人人又都有自己的小圈子,旁人是很难挤进去的。
秦老爷子杵着拐杖,秦世辉全程陪同,熟络地和宾客寒暄。李梦岚则带着秦佳彤跟一圈贵妇说笑。作为秦家的大哥,秦家泽自然也有自己的社交圈,圈里的富豪子弟他大半都熟稔。就连秦佳茜也和她不一样,秦佳茜有弟弟,有光彩照人的女明星母亲,有一群好姐妹。
只有她是孤身一人。
秦佳苒不在意地笑了,又看了一圈,没有发现谢琮月的身影,她收回视线,乖巧地跟在侍应生的后面,像误入名利场的辛德瑞拉。
可今晚她不是辛德瑞拉。
她都不知道,她身上的黑色礼服一出现在厅内,就在一群火眼金睛的千金小姐里面掀起轩然大波。
她居然以为只有那蝴蝶胸针才是主角。
-
“这谁啊,穿得还挺有品味。”
“这裙子看着像Debtrul1996年的作品。”
“Debtrul先生亲手设计的?不可能吧,这种古董都放在博物馆里,有钱都搞不到啊。”
“应该是Debtrul的官方复刻。”
“山寨吧。这种古董复刻都是女明星上戛纳红毯的规格,怎么可能被一个我们都不认识的人穿着。”
“山寨?看
着不像。”
“好了,我家几十件Debtrul高定我还能不知道?肯定是仿的啦。”
那女生挑眉,话里藏着嘲讽,“能把Wchan的蝴蝶当胸针,怎么可能穿山寨货。”
另一个女生不服气,哼声:“那就看咯,看她是何方神圣。”
秦佳苒被侍应生引到李梦岚那桌。那桌上坐着三四个年轻的阔太,围着一个四五十岁的贵妇人。
“彤彤这面相福气好呢。”
“早就听说汪太太跟高僧学过几年易经,没想到今天彤彤有这福气,能让您指点一二。”
“谈不上指点,学着也是好玩。我家那位还让我没事别瞎给人看相。”那贵妇人端香槟呷了一口,眯眼,仔细看秦佳楚。
大家都跟着笑,奉承话说了一连串。汪太太是港圈赫赫有名人物,娘家从商夫家从政,在港圈阔太里属于领头羊,但凡她发话了,谁也要卖上三分面子。
“额头丰隆,鼻线上扬,轮廓流畅,倒是.....”
“太太,您找我。”
一道柔而沉的声音横了进来,满桌人都凝心听着,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所有人都望过去。谁这么不长眼,汪太还说这话呢。
汪太皱了皱眉,优雅放下香槟。
李梦岚倒是没有一眼认出来这是秦佳苒,她的目光先被那只蝴蝶夺去了,顿了几秒钟才发现是秦佳苒。
“.........?”
李梦岚迟疑地目光从头到脚扫过秦佳苒,眼中的惊讶几乎要溢出来,幸亏她老练,很好的收住。
“苒苒?”
秦佳彤就显得生嫩多了,脸上优雅的笑容瞬间凝固,脱口而出:“你这衣服...怎么——”
李梦岚放在桌下的手狠狠掐住秦佳彤,笑意温和:“苒苒啊,你这孩子,没规矩,汪太说着话呢,你也不不知道等等。还不给太太道歉。”
“对不起,阿姨。”秦佳苒又朝向那位汪太太,“汪太太,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阿姨两个字让李梦岚脸上有些挂不住。对外,秦佳苒得唤她一声妈妈。
汪太没接话,只是一味注视秦佳苒。秦佳苒被盯得不好意思了,摸了摸脸,“太太,是我脸上花了吗....”
汪太笑了,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李梦岚,“这是你那小女儿?”
秦佳苒对外都是养在李梦岚名下,自然是李梦岚的小女儿。
“对,是。”李梦岚浅淡微笑。
汪太像瞧着稀奇一样瞧秦佳苒,“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挑不出错处的长相,漂亮。瞧这下巴,长得多贵气啊,还有这眼睛,清澈又明亮,有慈悲相。真不错。”
语气神态都和刚刚夸赞秦佳彤的客套完全不同,是发自内心的喜爱。
“当然贵气。”李梦岚凝了凝神,温柔地看着秦佳苒,“以后可是要嫁到黄家的,那自然是享不完的富贵福气。”
秦佳苒怔住,一瞬间,头顶宛如被昏
黑无灯的夜色覆盖。
“黄家?哪个黄家啊。这是定了婚事吗?”一贵妇问。
“当然是天瑞的黄董事长,我这女儿主意大,别的不要,一挑就是咱们圈里鼎鼎有名的人物。”
话一出,那几个贵妇都脸色微变,拿异样的神情对视一眼。
谁不知黄董事长是圈里有名的钻石王老五,英俊风流,手握权柄,可他年近四十,还有孩子。
其中有个贵妇想开口让侍应生把自己儿子带过来见见秦佳苒,现在都无声作罢。
“太太!我和黄——”
秦佳彤起身一把挽住秦佳苒的胳膊,亲昵极了,娇声打趣:“好了好了,细妹害羞什么呢,阿姨们都是妈妈的闺中密友,你和黄董拍拖的事不需要遮掩啦。妈妈为了你这事,跟爸爸吵了好几日,爸爸终于答应了你们呢!你看你,还记仇,连阿姨都喊出来了,该批评呢。”
秦佳彤的手绕到背后,狠狠掐住秦佳苒腰上的软肉,几乎要掐紫,掐烂。
“妹妹,你高不高兴?”
秦佳苒脸上不可避免地灰白下去,都感受不到痛。
争?辩?没用的。
所有人都只会以为是她瞒着家里攀龙附凤偷偷勾引大她二十多岁的男人,被家里发现,责骂了一顿,幸好有这善解人意的后母,为她求情,还准许她嫁过去。
多么可笑。
她身上的蝴蝶,被月光笼罩的蝴蝶,还没来得及飞起来,就被人撕掉了翅膀。
她们只会认为这是那姓黄的老男人送的礼物。
“妈妈,我带妹妹去黄先生那边了,您和几位漂亮阿姨慢慢聊。”
“去吧。”李梦岚摆摆手,笑着看向几位贵妇,“这两姐妹平日被我宠得没规矩,别见怪。”
-
“你挺厉害,秦佳苒。”
走出那群贵妇的视线,秦佳彤收回手,嫌弃地从路过的侍应生手里接过纸巾,擦手。
秦佳苒脸色灰败,已经提不起任何的心思,只是淡淡说:“哪有你们厉害。”
“一句话就让我翻不了身。”
“姐姐,你真的这么恨我?”
“恨不得我死?”
周围还有人,听到秦佳苒这话,都纷纷看过来。
秦佳彤尴尬极了,她可不想在众人面前丢脸,连忙扯了扯秦佳苒,压低声说:“你脑子被猪拱了?知道这是什么场合吗,砸了爷爷的场,有你好果子吃。”
“你这衣服哪来的?还有胸针?”她凉飕飕地看着那漂亮到炫目的蝴蝶,又想到汪太太的话,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虽然天瑞董事长是个四十多岁有孩子的男人,可除开这些,也是手握权柄一方富甲,比秦家都要强势三分。
难道这就是汪太口中的富贵相?在她看来,秦佳苒给黄董当情人都是高攀。
“黄董这么大手笔?看来是不把你娶进门——”
“谢先生送的。”
“?”秦佳彤卡壳,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秦佳苒抬起头,直视秦佳彤那僵硬的面部肌肉。
她不必显摆,她本身就是最锋利的武器。让她们忌惮又艳羡。是的,秦佳彤为什么这么讨厌她?若不是心底里有股忌惮,她何必这么讨厌她?
葱段一样的手指点在蝴蝶的翅膀上,背脊挺直,腰就更细了,眼睛弯起来,只是那里面没有笑意,冰冽深沉,穿破风雨而来。
秦佳苒微笑地注视过去:“裙子,还有胸针都是谢先生送我的。”
凝视着秦佳彤扭曲的脸,她涂了口红的唇轻启,念出那个她不敢念的名字:“谢琮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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