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觉神色不善地盯了五条悟一会儿,然后抬起腿一脚踹过去,“内心肮脏的大叔!”
没有什么意外,五条觉这一脚踹在了无限上。
“怎么说话呢,这叫知己知彼!”
这个知己知彼可太真实了,和他是异时空同位体的五条觉,基本就是年轻版的他自己。一个人就算做不到了解另一个人,但还能
不了解自己吗?
“知你个头!”五条觉丢开游戏机不满地站起来,“你最好祈祷在离开这里之前,我一直都打不过你!”
“这么有志气的嘛?那我给你出个主意吧——”换了一把工具的五条悟语气悠然,“找个办法让自己的时间快进十年大概就能做到了。”
“噗通。”
地板上的恐龙沙发被抡了起来,朝着白发男人的脑袋砸过去,然后同样没有意外的也被无下限挡住了,掉在地上。
“哇呜,好凶~”
口中说中害怕的话,但男人上扬的尾音里含着欢快的笑意。显然,惹五条觉生气这种事情让他很开心。
打又打不过,就算被骂也不痛不痒。
无语的五条觉只能大大地朝五条悟翻了个白眼,表达自己的不满。但最后还是听话地去拿他所说的草稿了。
放在室内的那些纸张,说是草稿真的一点都没谦虚。
第一张纸上好歹还在正中央画了一个简易人偶的模样,旁边环绕的各种文字能勉强在人偶身上找到对应。
可后续的纸上,完全是东边一句话,西边一个词,并且还有散乱的不明符号穿插其中。
看起来似乎和她第一天见到的那些废纸没什么区别,但五条悟不至于无聊到这种地步,用这个来耍她。
于是,并没有学过制作人偶的相关知识的五条觉,只能拧着眉毛、耐着性子边看边学。
是的,边看边学。
五条悟是几乎完全的从零开始,所以他需要书籍的辅助。
可他现在已经把相关的知识提炼出来,甚至写了一些基本结构,没有学过相关知识的五条觉,可以直接在他打好的基础上进行吸纳和推演,然后完善。
不过这件事情的操作难度,换一个说法的话,大概就是让一个并没有学过某个学科的人,通过现学几个理论和公式,写出一篇能够发表在SCI上的论文。
对别的术师来说大概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但因为她是五条觉、因为她是一出生就注定会成为现代最强术师的人、因为她和五条悟是异时空的同位体,所以可以做到,五条悟笃定她可以做到。
白发蓝眼的女孩子抿着唇沉浸在思索之中,原本吵闹了一阵的和室又重新安静下来,只有沙沙的木料摩擦声一下一下的响着。
不知不觉间,晚霞堆满了天空,橘色的夕辉在男人的白发上镀上了一层金黄的光纱。
男人的腿边还有身上散落着一些黑色的木屑,看得出来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很久了。他举起手中已经初具轮廓的人偶仔细看了看,然后换了一把刻刀,准备下一步。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像颗炮弹似的从他身后的和室里扑出来,重重地压到他的背上,把手中的纸举到他的面前。
“完成了!”
被五条觉压得身体往前一倾的五条悟,脸直接和隐约散发一股墨水味的纸来了一个亲密接触。
“咳,你也太重了吧?”
“重什么重!”五条觉眉毛挑起,把手中的两张纸晃得一阵乱响,“少废话,快给我道歉!”
“嗯嗯嗯。”五条悟伸手拿过那密密麻麻写了很多东西的纸,“抱歉抱歉,我不该怀疑你的智力水平。”
五条觉:虽然听到了道歉,但为什么更不爽了呢?而且——
睁圆眼睛的五条觉不能接受的指责道:“这算什么道歉啊,你太敷衍了吧?!”
“明明很认真的在说啊。”
“不要脸!骗小孩!性格恶劣的大叔!”
被对着耳朵一通骂的五条悟毫不在意,反而偏过头很轻地朝五条觉笑起来,墨镜后的蓝眼睛映着细碎的夕光,像是波光粼粼的海面:“承认自己是小孩了?”
手肘抵在他背上的五条觉不满地翻了个白眼:“我本来就比你小很多啊,不然哪里还能让你这么嚣张!”
五条悟不可否置地笑了一声,重新去看手中的纸。
虽然他认为五条觉写的东西应该没什么毛病,但最好还是对个答案,免得到时候发现和他要做的人偶不能完全契合,又要花时间修改。
这一看,果然发现了一些和五条悟想的不太一样的东西。
“这些地方的流向,为什么是相反的?”
要形成循环,首先就要保证流动的能量都朝一个方向。
但是五条觉给的回路里,有不少的“线”运转反向并不相同。要是按她给的方案做的话,还需要想办法让这些方向不同的“线”殊途同归。
这无疑是在增加难度,五条悟开始怀疑小朋友在故意报复自己。
并不知道五条悟心里在想什么的五条觉说:“你不是说要像人吗?”
听到她的话,五条悟顿了顿,然后把那张画了人偶的纸拿上来:“所以,这难道是人体的十二条经络?”
“聪明!”五条觉伸出手,指着纸上的几条咒言说,“每条经脉上的穴位都有自己的走向顺序,有的从上至下,也有的从下至上,我是根据这个考虑的。”
“你竟然还懂这个?”五条悟有些不可思议地偏头看向趴在自己肩头的女孩子,他虽然也知道人体的重要穴位在哪,但并没有了解太多。
“以前一家盲人按摩店的店老板告诉我的。”
“盲人按摩店?”
“就在横滨的中华街,里面的工作人员都是中国人,还有一名老中医。你没去过这种地方吧?”说到这个,五条觉变得兴致勃□□来,“我看过他给人扎针,可有意思了,要去玩玩吗?”
原来是从那边学来的东西,五条悟了然地扬了下眉:“有空的话。”
他还有要调整回路、做人偶等等一大堆的事情要做,一时半会儿还真的没空出去玩。
同样清楚这一点的五条觉撇了下嘴,下意识从纸上移开目光,想要在庭院里找找那条喜欢缠着自己的傻狗去哪了。
但是这一看,五条觉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某些东西。
朦胧的暮
色从远处一路延伸过来,将青色的湖水染成了深绿色,满地的砂也由白色变成淡黄。
这些都是她看了十几年、非常熟悉的景色。但是——
鼻尖此刻下着浮动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气息,手臂下也是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
五条觉不禁眨了眨眼睛,偏头盯着男人线条优越的侧脸看了一会儿,然后伸出一根手指,一指头怼到他的脸颊上,戳出一个深深的窝来。
嗯?手感还挺不错的?
继续戳戳戳。
“干嘛?”五条悟没好气地问。
五条觉既然想出了方案,那她肯定清楚怎么做才是最合理的。
可这两张纸上并没有给出整合方法,相信她绝对是故意这么干的五条悟只能自己想办法,补上这最后一块拼图。
但这个故意报复他的幼稚鬼,此时还要动手动脚的打扰人。
“我小时候经常坐在湖边喂鱼。”
五条觉忽然说了一句这么没头没尾的话。五条悟顿了半秒,然后抬起头来,去看不远处的湖泊。
“那些鲤鱼好看不好吃。”眸光落在湖面上的五条悟忽然这么说道。
“欸?”五条觉惊讶地睁大眼睛,“你还吃过啊?”
“有一次路过的时候,忽然起了钓鱼的心思。”
闻言,五条觉像抓到什么把柄一样的,立即义正严词地指责道:“养得胖胖得多可爱啊,你竟然还吃它们!良心不会痛吗?!”
五条悟懒得理她。
但是生性好动的女孩子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我帮了你这么大忙,在这里坐了一个下午,现在陪我去喂鱼不过分吧?!”说话间,五条觉从五条悟背上下来,伸手去拽他。
五条悟:?
水位并没有太深的湖里养着一些漂亮的锦鲤,常年被饲养的它们,察觉到岸上有人驻足时,很快就聚集了过来。
颗粒状的鱼食被洋洋洒洒地抛到湖水里,引得各色锦鲤争先恐后的冒头张嘴。
说是喂鱼,但五条觉撒了一大把鱼食之后,就站在湖边看着锦鲤抢食,没有要再继续的样子。反而是旁边那个被她强行拖过来的五条悟,还在有一把没一把地抛着鱼食。
镜子一样的湖面被鱼儿抢食的行为搞得水花四起,连人的倒影都看不清楚了,但是五条觉却看得颇为认真。
小时候,因为六眼和被悬赏的关系,她总是一个人待在这个院子里。后来长大了,有了自保能力之后可以到处走动了,但还是一个人。
周围的人都是一些自以为是的笨蛋,她看不上他们,自然也不想和他们做朋友。
就这么过了十几年,她因为一个意外遇到了中也。
和她一样厉害的同龄人,填补了友谊上的空白,也让她看到了许多自己没有的东西。
生活逐渐变得有意思,可过去仍旧停在这里。
但现在,这个一成不变的幽深宅院里,出现了一个不用过多说明就能立刻明白她在说什么的人。
他能理解她的想法她的思路,能做到和她相同的事情,还有她现在做不到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他现在站在这里陪自己喂鱼。
过去那些只有自己的回忆,在霎时间被此刻的画面取代。
抛洒在水面上的鱼食逐渐被吃完,锦鲤们的动静也小了许多,甚至有一些锦鲤已经摆着尾巴离去。
从水面上收回目光的五条觉抬手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扭头看向目光还落在湖面上的白发男人,脸上扬起轻快的笑容。
“我晚上想吃烤羊排,你呢?”
“唔……”五条悟想了想,随即报菜名似的吐出一连串的食物名称,“大福、麻薯、水羊羹、铜锣烧、可丽饼——”
“等等?这些不都是点心吗?!”
“点心也可以当饭吃。”五条悟理所当然地道,“一个下午废了我多少脑细胞,急需补充糖分啦。”
“下午在想东西的人明明是我吧!”
“什么啊,手工活也很累人的。”
天边的夕阳逐渐收拢起最后的光线,将投在地上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吵闹的说话声在昏晦中慢慢远去。
荡开涟漪的湖面已经彻底恢复了平静,能看到一两颗初出星星倒映其中。它们各自挂在迢遥的夜空中,似乎孤零零的,却又似乎遥相呼应,锦鲤已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