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铁之声响彻全场,让窃窃的交谈声都停了下来。
“请肃静。下面我宣布,第261次春季会议,开始!”
会议是正式开始了,但是夏油杰敢肯定,现场绝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没放在发言人的身上,而是关注着那个和发言人坐在同一片区域,正大大咧咧翘着一条腿,靠坐在位置里玩游戏机的五条觉。
没错!在这种严肃的会议场合里,五条觉她在玩游戏机!并且还是游戏音量公放的那种!
在安静的,并且自带优秀的音量增强效果的殿堂中,几乎全场都能听见那电子音效声。
有‘biubiubiu’的魔法声、‘锵啷’的刀剑声、轰隆隆的滚石声、还有时候是‘噼里啪啦’的枪声,简直让人怀疑她是不是一直在胡乱的换游戏。
毕竟用布蒙住眼睛玩游戏的行为,几乎等同于瞎子吧?还是说她的六眼已经离谱到这种程度了???
可诡异的是,即使吵闹成这样,咒术总监的脸色都阴沉得快要滴水了,也没有人出声制止五条觉的行为。
上头的人没有动作,其他人来参加会议的人就更加不会吱声了。
面色不显的众人看似在专注会议,但实际上,他们都会不时的和周围的人交换一下眼神,愉快地看戏。
夏油杰甚至都听到身后有人在开赌局了,赌到底是五条觉游戏玩到最后,还是咒术总监先受不了她。
夏油杰:……
不管哪个结果,我都觉得这个咒术界迟早要完。
就当大家都快要适应那和发言声一起响起的电子音效声时,那让电子音效声传遍会议殿堂的始作俑者,反而先不耐烦了。
“近三个月国内的诅咒诞生频率呈不明显的上升趋势,根据观测报告,似乎是去年10月的雷曼破产带来的经济危机的后果已经开始显现——”
“我说——”
清越又懒散的女声插入进来,让正在做报告的人下意识噤声。
“雷曼危机导致失业率骤升、各公司招聘人数锐减,社会上因此诞生出许多相关咒灵。这件事在半个小时里已经被你们翻来覆去地说了三回了,烦不烦啊?”
全场顿时寂静无声,只有游戏机的BMG在欢快的流淌。
过了几秒,之前宣布会议开始的老者语气有些无奈地说:“五条家主,这是正在进行的会议,还请您遵守相关的规章制度。”
“一个接一个的重复相同话,也是会议相关的规章制度?”
“这并不是重复,而是不同岗位的工作人员从自己的角度给出看法。”
“可本质上不就是我刚刚说的那些,有区别吗?”
忍无可忍的咒术总监,在此时沉声开口:“一个在会议上玩游戏机的人,没资格对认真工作的人说出抱怨的话吧?”
“哦豁~”五条觉拉长了尾音,拎着游戏机的手支起来,撑着脑袋看向咒术总监的方向,唇边翘起愉快的弧度
,“认真工作呀?”
没由来的,咒术总监心里冒出了不太美妙的预感:五条觉不至于在这里发疯吧?可没人惹她。
“那既然说到认真工作的话——”五条觉用指尖轻点着脸颊,缠绕着布条的脸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转向主持人的方向,“做到专注而高效是不是基本要求,老爷爷你说呢?”
被问话的主持人顿了半秒:“是这样。”
“那好吧。”
说话间,五条觉随手把手中的游戏机往后一抛。
坐在五条觉身后的中年男人,像一条捕食的蛇一样,在霎时间腾起上半身,快而准地一把接住抛出去的游戏机又退回去坐好,恢复之前那副风雅端庄的坐姿。
要不是他手中多出了一个游戏机,刚刚的一切快到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并且,男人接游戏机的熟练程度之高,让周围的人忍不住地侧目:在家的时候没少跟在五条觉身后捡东西吧?
不管周围的人怎么想,跟随五条觉而来的两名五条家长老,仍旧微笑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八风不动地坐在位置。
而这时,前面的五条觉已经笑吟吟地坐直身子:“既然我们的咒术总监大人都发话了,那大家都要认真工作起来啊。唔,我相信、你们肯定不会让难得认真工作的我,一直听一些废话的,对吧?”
她的语气轻快而活泼,话也不是特意对着谁说的,并且眼睛还是遮起来的状态。
但几乎全场的人都在这句话下感到了压力,觉得她在警告自己,特别是那些即将要做任务报告的部门代表。
五条觉虽然阴阳怪气了咒术总监,但那些话并没有什么毛病。主持的老者观望了一下,见脸色难看的咒术总监没有要继续说话的意思,于是又重新敲了一下手边竖钟。
“会议继续。”
过了几秒,报告声重新响起来,这次没有了电子音效伴奏的报告声,有些干涩而结巴,显然是疯狂转动起大脑在临场改稿。
实际上不止是他,会场里还有一些人也正如临大敌般地盯着手中的发言稿,嘴巴翕动,不知在念叨什么。
能在这种重要会议上做报告的人,至少都是某个部门的组长,自然而然的,他们比普通术师更加清楚五条觉的脾气和过往。没有人想要体验一下,有着现代最强的术师之称的御三家家主,听烦了“废话”之后会做些什么。
会场的里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重而严肃,身后不时响起的小声交谈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了。
夏油杰环视周围一圈,几乎已经没有人像之前一样,借着各种小动作和周围的人交换眼神了。
那双暗紫的狐狸眼最后清晰地倒映出那个支着下颌,翘着二郎腿,姿态闲散地靠坐在椅子里的白发之人。
看起来和以往悠闲轻浮的样子没什么不同,却又有哪里不一样了。
不怒自威。
……这就是御三家的家主吗?
忽然,那人朝这边微微偏移了一下
面孔,明明她的眼睛被布条缠住了,但夏油杰在此刻却清楚无比的感觉到,那双蓝色的眼睛正在和自己对视着。
五条觉突然来参加这次会议,是因为自己吗?夏油杰不禁想。
有了五条觉的“认真工作()”在前,后续的会议进程简直就像开了倍速一样,飞快地进行着。
各种报告简洁明了到就像一份重点摘要一般,各种数据的重复率也断崖式减少。
最后,本次春季会议打破有史以来的记录,提前一个半小时结束了。
“啊?这就结束了??()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在主持人宣布会议结束后,有人语气恍然地道。
“好快啊……平常散会的时候我都快饿死了。”
“所以说,那些发言的确很没必要吧?”
“嘘,小声点。”
会场的人在接连离去,夏油杰起身时下意识往御三家那边看了一眼。
不知道什么时候甩掉了羽织的五条觉,正以单脚踩在咒术总监的凳子上的姿势,把咒术总监堵在了位置上,举着自己的袖子弯腰在对他说些什么。
旁边的人皆是一副古怪的表情,只有那位留着两撇小胡子的禅院家主,停下脚步朝他们看了一眼说了点什么。得到回应后,禅院家主大笑着离去。
……她还真是一刻都不消停啊。还有,这是什么小混混收保护费的姿势???
夏油杰收回目光,随着夜蛾正道一起慢慢往外边走时才后知后觉想到一件事:不过她的衣服是不是有点奇怪?穿的巫女服?但是颜色和款式都不对吧?
“我看你好像盯着我的衣服看很久了,是不是见猎心喜,非常的心痒难耐?”单脚踩在凳子上的五条觉,吊儿郎当地甩着自己的衣袖,朝咒术总监笑嘻嘻地说,“不要不好意思嘛,我很大方的,喜欢的话可以送你们一人一套~啊,不过不免费哦。”
被堵在座位上起不来的咒术总监神色不渝地冷哼一声:“乱七八糟!不知所谓!”
“什么乱七八糟?你也太没眼光了吧?”五条觉把衣袖抻平,几乎都要怼到咒术总监的脸上去了,“看看、仔细看看嘛,小袖和狩衣合二为一,这多么有新意啊!你再看看我的袖露,编的好看吗?两个人花了半个月时间才编好的呢!啊、还有我鞋子,看到了吗?全球限量的板鞋!颜色款式是不是和衣服非常搭?”
对于常年浸淫在传统文化中的咒术总监来说,看到五条觉这一身不伦不类的衣服就已经非常让人难受了,现在再被她指出细节——
狩衣的袖露,35岁以下的年轻人应该用薄平形!现在她既不分性别、也不分年龄的乱穿衣服也就算了,还要把袖露改成编织带!你以为是女人的和服带蒂吗?!!还有穿和服的时候怎么可以穿这种鞋子?!
最重要的是,把眼睛缠起来演瞎子又是怎么回事?不待见他们就别来啊!!!
被五条觉这一身打扮、一翻话搞得难受死了的不止咒术总监,还有总监部的其他人。
这种感觉非要形容的话,大概
() 就是:你保持了五六十年、甚至更久的习惯,忽然在今天被人强行改变。此时的心里就像出现某种戒断反应一般,烦躁到仿佛浑身上下到处有蚂蚁在爬一样。但你偏偏还没办法弄掉那些蚂蚁。
早就见过五条觉这身打扮的加茂家主,还坐在位置上,笑面佛一样地看戏。
同样见怪不怪的禅院直毘人准备离开,但是离开前他想到什么,朝五条觉那边看了一眼:五条觉的确很烦人,但是被她折腾的对象只要不是自己或者禅院家,而是总监部的话,那还是非常令人心情愉快的。
“五条家主未免也太小气了,一身衣服都舍不得吗?”禅院直毘人故意挑事道。
“那也分对象啊!”听到禅院直毘人的话,五条觉歪过身体,手肘抵到自己的膝盖上,这个姿势让她看起来更像欺凌弱小的□□混混了,她抬着下巴理直气壮地说,“送人当然没问题,但是烂橘子能一样吗?!”
知道烂橘子是在说谁的咒术总监部,顿时脸色发青。
“五条觉!你简直欺人太甚!”
“我怎么又欺人太甚了?不是在说送衣服吗?你们不要太不知好歹了吧!”
语气听着还挺委屈。
周围的围观群众,不管平常立场如何,此时的心声高度统一:到底是谁不知好歹啊!
“两位两位,容我说一句。”一向在各方势力中保持中立态度的一位老者见事态还算轻松,顿时上前和稀泥,“五条家主您这身衣服着实有新意,让人眼前一亮。不过,我想总监大约还是比较喜欢自己原来的服装。大家审美不同嘛。”
五条觉才不买账,但到底被分散了一点注意力,她偏过头:“你直接说他是个不知变通的老古板不就行了?”
“###!”
“啊哈哈哈哈哈,五条家主还是一如既往的风趣啊。”
***
会议大殿并不逼仄,但是踏出那个古老深重的空间,重新看到辽阔的蓝天白云后,夏油杰嗅着微风送来沁人心脾的花木气息,发自内心的感到一阵松快。
大殿外是一片森林,目之所及的建筑全都是古老的庙宇和佛塔。
要不是来这里参加会议,夏油杰都不知道京都除了高专外,竟然还有一个这样的地方。
离开这里的路不止一条,越是顺着林中的青石板路往外走,周围同行的人就越少。
忽然,夏油杰在一棵大树后看到一道白色的身影正抄着手靠在粗壮的树干上,仰着脑袋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看着头顶密密层层的枝叶。
叶缝间晃动的光斑在她身上落下,颜色素净的和服上,那些华贵的暗纹就像是流淌的星河一般,散发出莹莹的微光。
她朝这边转过了头,脸侧一缕雪白的发梢随着她的动作跌落,轻轻拂过那遮住眼睛的白绢。
参天的古木、纯净无暇的白,在恍惚间会让人误以为看到了山中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