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耀祖眼看着黎上手拿的那本书,道:“阎丰里真不是浪得虚名。魏舫领百鬼杀他的时候,他跟方阔相斗的伤应还没好,不然就算双拳敌不过四手,他也该逃得了。”
“从黎家遭灭门,到自己被杀,阎丰里查黎家事也就三个月余,竟查出这么多…”风笑钦佩。
“若非姜程偷换了方阔的经书,现在的少林应已尽在戚家掌握中。”辛珊思嗤笑:“方阔还敢说他二十年来一直在追踪米掌柜,怎么追踪的?一边追踪,一边给米掌柜抹去小尾巴吗?”
“明明人就在周遭,却不杀…”陆爻放下纸:“看来他还在心存侥幸,想着能不能拖一拖,拖到戚家大事成。”
“这是他想的。”辛珊思停止点桌:“我们可不配合他唱戏,”扭头看向翻完杂谈的黎大夫,“以后见到一个杀一个,杀得一个少一个。”
痛快,薛冰寕就喜欢这行事:“死人最安分。”孤山,她是杀不了,但稍次一点的,她拼一拼还是能够宰着一两个。
黎上伸手过去,轻轻挑起珊思的唇:“不要这么严肃,都听你的。”事情既已清楚了,那剩下的便是算账。
“拿着黎家的银子去绝煞楼挂牌的,不是孤山,就是戚家人。”辛珊思问:“被挂上牌的都是什么人?”
“一共十一个。”风笑答道:“都是少在江湖走动,但又名望颇高的一家一族主事人。黎家被灭门后,那十一家一点动静也没,亦没对外说与黎家灭门无关。”
“最好再查查他们。”陆爻直觉戚家不会白花那么多银子去杀一些不碍事的人。
“拿一万金让一界楼去查。”黎上道:“还有黎家的产业、散了的商队,都查一查。”
陆爻咕咚吞咽了下,不愧是他师侄,两嘴皮一动一万金!风笑点首:“明日路过清风镇,咱们去西风口吃驴肉火烧。”
陆爻好奇,歪身向师侄媳妇那去一去:“你清楚久久她爹具体有多少家底吗?”
眨了眨眼睛,辛珊思回道:“不是很清楚,”转头看向陆爻,“你知道?”
“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晓得?”陆爻坐好,扭头望向窝篮里那位睡得呼呼的小姑娘,“她怎这么会投胎?”
陆耀祖抬手就是一个爆栗:“怎么,老陆家委屈你了?”
“脑壳都快被你敲碎了。”陆爻龇牙咧嘴捂着脑袋,眼神飘向师侄。黎上不搭理,他的家底跟姓陆的没半文钱关系,脚晃晃窝篮,伸手摸摸闺女的手脚。
过了清风镇,离叙云城就不远了。辛珊思一行也走运,十三日中午才从西城门进了叙云城,天就暗下来了。听着闷雷,黎上加鞭,紧赶在落雨前抵达他位于燕尾街的宅子。
宅子同坦州城玲珑街那座一般,不是很大。有个老大夫家就在附近,每隔些日子会过来打扫一下。院子没杂草,屋里积了点薄尘。打了水,各人动手,很快就将几间屋子收拾了出来。
薛冰寕一人住西厢,陆爻爷俩、尺剑风笑住东厢。屋外雨哗哗,厨房灶后码着成捆的干柴,辛珊思泡了把菜干,舀了两大瓢面加水和了和。黎上占着灶膛后,薛冰寕来转几圈想让他让位又不太敢开口,最后还是搬了凳子坐到窝篮边陪久久。
做了一大锅疙瘩汤,辛珊思又把早上在客栈打包的饭菜都倒出来热一热:“将就吃一顿,等会雨停了,咱们就赶牛车去街上。”
“晚上咱们煮饭,炕锅巴吃。”炕得金黄金黄的锅巴,夹筷子炒韭菜往中间一摊,折一折,一口下去,那个香…薛冰寕嘴里津液泛滥,她在塘山村待了两天,肚子撑了一天半。
“你别说,一说我都流口水。”辛珊思还想发面包点饺子下锅炸,鸡柳她也想了两三天了。
“驴车里应该还有一灌猪油。”黎上听她说过,炕锅巴用猪油比较香。
辛珊思点头:“有,”还是在坦州熬的。
见菜热好,薛冰寕将
大布巾盖到窝篮上(),提了就走:“我去叫他们来端菜。”
“好。”辛珊思把疙瘩汤盛到大瓮里?()『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又给碗筷过遍水。尺剑拿了个大篓子来,陆爻、风笑一人提了只空膳盒。
饭没吃完,雨就停了。等他们吃好又清理了厨房,天已开晴。听两声鸟叫,陆爻忽来兴致掏出破命尺:“谁来算一卦,留下三文钱就好。”
闻言,黎上伸手向珊思:“给我三文钱。”
今儿刮的什么风?陆爻跑出去大仰首望望天,太阳还是往西走没往东啊…回到屋里,将师侄从头到脚打量一遍,两手上提深吸口气再慢慢呼出。
“这一卦,我一定给你算得精准。”
“就三文钱的事,也不用太准,一般准就行。”辛珊思从藤篮里掏了三个铜子放到黎大夫掌心。黎上抱着神情严肃的黎久久走向陆爻。
“不用你动腿,我来。”陆爻冲上前,右手一张,左手在破命尺的明睛上一点。黎久久被尺子展开的声勾去了眼神,黎上心里想着事随手一丢。
几人凑到边上,陆爻看着落定的铜钱,兴奋地掐指算了起来,仅仅三息就给了话:“顺心。”
“挺好。”辛珊思也不问黎大夫算的啥,手遮住黎久久盯着破命尺的眼,让陆爻赶紧把铜钱跟尺子都收起来:“咱们上街。”
尺剑赶牛车走后门走,黎上一手抱着闺女一手牵着珊思散步似的往西去:“我刚问了今晚上的事。”
“今晚上什么事?”辛珊思佯作正经地看向他。
“今晚上啊…”黎上挤向她:“你是不是忘了你之前说的话?”
“什么话?”她说过的话可多了。
黎上低头凑近她的耳,声很轻:“我们试试。”
“花三文钱你就问这个?”辛珊思笑开,用力握了握他的手。
嗯一声,黎上冲怀里的姑娘么了一下:“除了这个我没别要问了。”
“怎么就没别的要问了?”辛珊思都服了他:“你可以问问米掌柜可以问问…”一个身着篮缎身量不高的中年富绅从旁经过,她刚想继续说,边上的人停住了脚。
黎上望着那道略显匆匆的身影。察觉身后没了脚步,富绅眼一沉,方才扬起的嘴角落下。
“齐林。”黎上闻到他身上的香火味了。
富绅脚下不乱,像齐林这个名字与他全无干系。辛珊思手摸向黎大夫的腰封,抽了两根银针出来,运力掷出,两银针直向富绅。
富绅也有察觉,犹豫着避还是不避,脚下露急。避,他未必能从阎晴手里逃脱。不避,就他这身装扮根本逃不过黎上的眼。齐林…黎上叫的他齐林?他悔极,不该走这一趟。当银针逼近到尺内,身子本能避让。惊觉,立马逃。
辛珊思已经动作,雨后路上行人不多,她几个翻身点足就追上了富绅:“哪里跑?”
背后来风,富绅不由勒大眼,这阎晴的轻功比峨眉的封因都不差。一掌袭来,他无法再逃,转身避过,反手攻向阎晴。
() 辛珊思左手抵挡,脚蹬向他腿肚。富绅急避,只左手被扣。辛珊思不松手,仅仅数息,两腿硬刚富绅四十余腿脚,右手一次又一次地去薅他的帽。黎上抱着孩子没上前。
“这是两口子打架吗?()”一挽着篮子的妇人绕着他们走。辛珊思忍不了这个,一把将齐林甩出,又立马蹬足追上。齐林还妄想顺势逃跑,辛珊思却已到他身后,一把抓住他的帽和发,抬腿一踢。
齐林头上一疼,还来不及反应,一股巨力重击背后,人飞了出去。辛珊思两眼盯着那颗光溜溜的脑袋,看着人撞塌了街角门面的墙,她走过去。
齐林头破血流,全身的骨头都似移了位,剧痛,他滚身挣扎着还想爬起来。辛珊思跨过乱砖,一脚踩上上身才离地的齐林,将手里的发帽丢给他:“告诉我,用这副假面骗了多少人,才叫你这般得意,敢来我一家跟前耍弄??()?『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被死死踩在地上的齐林,知道自己逃不了,嘿嘿笑起,嘴角流着血,已爬上血丝的眼斜望向上。
瞧着他那癫样,辛珊思冷嗤一笑:“孤山…刚从黎大夫身边安然走过时,你心里是不是特别嘚瑟?看,黎家的大仇人从你黎上身边走过,你一无所知。”
齐林不再掩饰,笑意更张狂:“你可以杀了我。”
这嘶哑的声里带着股有恃无恐,辛珊思轻蔑地看着他:“你以为我不敢?戚麟…”
张狂的笑僵住,齐林瞪着的两眼微微缩了下。辛珊思欣赏着他这副模样,轻声细语:“今天我们走的西城门入的叙云城,不知道城南那擂台还摆不摆?要是还摆,明天我就去把那女婢也送走。”
齐林脸上的张狂有了裂缝。辛珊思弯唇:“有件事不知你得没得到信儿,穆坤在闫阳城外那个什么雁山被木偶埋伏了…”凝眉,装作不忍回想的样儿,“啧啧啧,伤得可重了。”微微低下身,“戚宁恕不会就这一个儿子吧?”
齐林像看鬼一样看着她,面上皮肉抽搐。这回换辛珊思张狂了,扬唇大笑。
“你…”齐林想叫她闭嘴,可身上那只绣鞋在加重力道,让他连气都喘不过来。
笑够了,辛珊思望向站在铺子门口顶着一样表情看着她的一大一小:“黎大夫,我嫌他脏,不想去扒他面皮。”
黎上温柔:“那就别扒了。”
“好,”辛珊思双目一凛,右手成爪:“给你闺女遮着点眼。”
黎上退后一步,把小人儿护到臂弯。
突来吸力拉扯头颅,齐林眼珠子暴突,很快血渗出眶,紧跟着是耳鼻,忍受不住,他张嘴痛呼:“啊…”
躲在门后的掌柜两眼闭得紧紧,一声惨叫后,一切归于宁静,仅仅三四息,腻人的血腥钻进鼻。他不敢睁眼看,全身嚯嚯抖抖。
风笑挎着藤篮赶至,得了主子示意,进了铺子看了眼被摘了脑袋的和尚,拽了柜台上的布盖在掌柜的头上,扶他往外:“我们出去说。”
“我的铺子。”掌柜都哭了。
风笑直接:“您开个价,我们买。”
“真的?”掌柜两眼一睁,一把扯下脑袋上的布。
“真的。”
“不骗人?”
“不骗人。”
“不能压价。”
“这哪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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