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个人的寝室说小也不小,但好几个人待一块儿空间也大不了多少了,烟味散得比较慢,席亦城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你少抽点啊,好歹给我留几根,”张延劝说了句,寝室里他抽得最多,经常挑着课间时间去顶楼无人的楼道,不说多大瘾吧,但想抽的时候没有确实难受。
席亦城敷衍地一声嗯。
“咳咳....”薛沅微微咳嗽,他推开连着晾衣服的阳台小门敞开至最大,用扇子驱赶空气里的味道。
“你确定消息发送成功了?”席亦城忽然问。
薛沅不知道是问自己,有条不紊地将室内空气扇到门外,一遍一遍,仿佛站在煤炉边看火。
“薛沅。”
“啊?”他这才反应过来望向声音来源,席亦城正盯着他,语气算不得硬,但有股子平日少有的压迫感,握着扇子的手抖了下,“你在叫我吗?”
“废话,我问你告状了没有,”席亦城第二遍问。
“我、我告了呀!”
“你确定?”
薛沅本来是很肯定的,可是在席亦城一瞬不瞬极度质疑的目光里又不禁动摇,木木地杵在原地不知所措。
“噗嗤,”段秋鸣嘴里含着一大勺西瓜笑了出来,汁水却顺着下巴滴滴答答,他拿手抹了把后囫囵吞了。
他不是笑薛沅而是席亦城:“薛沅,你不用怕,你啥也没做错,是有人急着想挨骂,你就再看一遍,发送成功没有。”
说到了解,段秋鸣自觉还是有点懂席亦城的,别的不说,总之星星一天不操心他他就难受,心说这年头凶名在外的人居然还有受虐癖。
“啊啊,好!”薛沅扶了下眼镜,立马放下扇子拿手机。
信号很好,消息也是真的发了。
“发了,”他说,“有成功。”
“再发一遍,也许他那边信号不好,”席亦城收回视线,指尖掸了烟灰,动作老练。
“好吧,”薛沅重新编辑,一边打字一边念出声,“席亦城在寝室里抽了很多烟,弄得寝室里到处是烟味,你要来管管他吗?”
末了又问席亦城:“你看这样可以吗?”
席亦城不说话,无声便是默认。
“哎——”段秋鸣长叹着气摇头:“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我知道,”宁储抢答:“像被抛弃的小媳妇儿,然后就作,非得作点什么引起人注意,是不是这样?”
“对对对,你这话形容得太贴切了,”段秋鸣哈哈笑。
宁储咧嘴:“咱俩也是铁哥们儿,我能不明白?”
两人一唱一和哥俩好。
“不知道你们在放什么屁,”席亦城没把他们的话放在心里,兀自又抽了口,指间一松,烟蒂掉落在床边,脚尖碾灭后抓起手机离开。
身后传来大喊:“哎你不吃瓜了啊,还有个西瓜呢!”
“我看他现在想吃人还差不多。
”
“你们别吵了,老子还能不能睡觉了!”
寝室里的吵闹隔绝在门后。
他转身进楼道,调出微信聊天页面,星儿既没回复薛沅也没有发他信息,说好了不准他抽烟,自己都抽了多少根也不见他来管。
中午的楼道时不时有人来往,上去的,下楼的,见了他有想打招呼的,但察觉他一脸“生人勿进”的神色便匆匆而过,保持沉默为妙。
路过的人也自动被他摒除,席亦城紧锁着眉,低头发信息:【还在图书馆?回不回寝室?】
一般星儿都是直接回寝室,这还有什么好问的,删了。
【我怎么觉得你上次是在给我下套儿,袁华让你带新来的不是让你把人拴裤腰带上!你们成天混一起,老子现在算哪颗葱?】
听着又好像特别冲,烦躁地抓下了并不长的板寸,又一骨碌删了。
最后手机一收,直奔图书馆。
学校的图书馆在他们高二时新装修过,打通了不常用的旧物储藏室扩充了面积,室内整齐分列南北,一边是一排排书柜架子,分门别类,另一边是固定的长桌长凳,一律桃木色。
在门口,一眼能捕捉到熟悉的角落,熟悉的人,而那个人挨着另一个,紧密相贴。
猛地,心里咯噔一下。
也许是怒火,也许是别的什么瞬间冲至头顶,席亦城来不及思考,大步而过,身旁人只觉一道风掠过。
身前有阴影笼罩下来,顾临舟抬头,一人杵在他面前,落下的视线如锋利刀刃,异常扎人,居高临下写满了莫名的敌意。
但他也不是吃素的,相对于喜怒形于色的席亦城,他更内敛,眼底挑起一抹凉,迎风刃而上。
只是作为朋友,占有欲未免过了些。
墨色瞳仁微动,移向睡着的许暮星,席亦城握紧了拳头,隐怒的青筋在结实的小臂上凸显,不过几秒后,他又松了手。
拿过一张草稿,龙飞凤舞写下一行字。
【把他交给我,你可以走了。】
顾临舟挑眉,直觉席亦城不像是能忍的性子,还以为会动手,却见人滑过传过纸张后坐到了许暮星另一边,伸手便要把人接过去。
明明是满身的戾气,动作却轻柔无比,他不想吵着星儿睡觉,知道他昨晚不舒服,没睡好,手掌拖着许暮星后脑勺,轻轻倚在自己肩窝。
但对上顾临舟,眸光恢复凛冽。
还不走?
席亦城用眼神传达讯息。
走?顾临舟好笑,他依然坐着并不挪动,许暮星和他讲解的习题还有一半没完成,他没有走的理由。
三人并排坐在一张凳子,气氛微妙。
【替他挡着点光,刺眼。】顾临舟也在演算纸上写了行字,苍劲有力。
这还用你说?
席亦城的一侧本就挡着光,只要肩膀再稍稍前倾便能将许暮星全部笼在自己的阴影内,夺回了人他还不放心,对着课本和几张草
稿纸扫描来扫描去(),怕还猫腻∞()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但除了讲题似乎也什么。
手肘抵住桌面,自己也支起下颚地看向窗外,初秋的风里已有微凉,却依然燥得人烦。
两个人靠在一起不就是这样,有什么?
说好了是兄弟,一辈子的,自己担心个屁!
席亦城自己给自己做心里建设,一个新来的,撼动得了他地位吗,笑话!
怀里人微微动了动,他低头,肩膀的骨头硌得星儿不舒服,于是微微拢了下。
其实许暮星没睡着多久,也就二十来分钟,当鼻尖碰到不明物时便醒了,睁眼是近在咫尺的皮肤和凸起而明显的喉结。
不过短短时间内他就做了个梦,梦里袁华对黑板报意见很大,只好重新设计,其他同学对此不满开始争论,也不知是哪个人朝他转了过来,变成了顾临舟的脸,他想起自己还在帮人复习,而此时看到颈项第一时间便想到了他。
“顾临舟?”
被靠着的身体僵了僵。
身旁有人道:“我在。”
话不是从头顶传来的,许暮星:“?”
“那我呢,当我是死了吗?”又有道声音开口,冷冽淬冰。
“??”席亦城也在?
许暮星已经坐直了,只是没看清人席亦城的话就抢了先,看了眼他脸色,随即收回视线,跑来图书馆不奇怪,什么话都没说明白先板脸他不惯着:“要撒气到外面去,我不是你的垃圾桶。”
“水,”顾临舟拧开了一瓶矿泉水递过来。
许暮星顺手接了,对方有带水的习惯,一次两次的他婉拒过,但拒绝多了矫情,一瓶水而已。
席亦城对那瓶水也有了意见,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知道你们之前在干嘛吗?”
许暮星:“在你床底下埋了尸?”
席亦城气得没话说。
顾临舟则是轻笑。
席亦城拿走矿泉水,道了句我也渴便自己灌了,恨不得把整瓶水一口气喝干。
未免席亦城又要发什么疯,许暮星收拾了课本走人,顾临舟也带上练习册离开座位。
席亦城一顿,胸口憋了团闷气,往前拉住许暮星手腕拽到自己跟前,手下用了点力,许暮星转身时略一踉跄,鼻梁几乎要撞上对方下巴。
不过终究没撞上,顾临舟及时抓住了他另一条胳膊。
而后松了手,目光迎视席亦城。
三人处在最末的角落,声音低,倒是没人在意他们。
席亦城暂且不管那人,垂眸看许暮星。
因为靠得近,许暮星已经嗅到了他身上和以往不同的气息,皱眉道:“你抽烟了?”
“嗯。”
相撞的目光注视着彼此。
许暮星问:“为什么?”
席亦城老实说:“觉得烦。”
“烦什么?”
他想说烦他成天和别人在一起,但上次开导的话尤在耳边,仔细咀嚼,自
() 己都觉得总老话重提很没意思:“我....”
“许暮星,”一道清润嗓音打断了他们,顾临舟还在一旁提醒说,“快上课了。”
许暮星点点头,对席亦城说:“回教室吧,下不为例。”
下不为例....
抽烟的事儿就这么被轻飘飘揭过了,席亦城不觉欣喜,反而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头依旧覆着一层薄薄阴霾,不知道从哪儿才能撕开笼罩的口子。
两个字总结:操蛋!
下午是语文和数学,袁华临时有事,于是数学课改为了自习,同时让班长下发了一套试卷,务必要在当天完成,但出黑板报的同学可以延长至第二天再交。
黑板报整体已经取得了袁华的满意,绘画部分谢岚也已经完成,就差慷慨激昂的内容填充,由汤俊和许暮星一起负责。
书写的一截粉笔断裂。
许暮星还没弯腰,已有人帮他拾起,顾临舟自然而然递过来。
“谢谢,”许暮星道,放眼望向全班,虽然自习课有班长管着,但是聊天打诨的依然有。
顾临舟看出他意思,笑说:“我刚做完一张卷子,所以适当休息休息,让眼睛缓一会儿。”
“对对,我可以作证,我新同桌比原来那位用功多了,”段秋鸣看漫画时也不忘来凑热闹。
旧同桌就在不远处,闻言翻了个巨大白眼。
许暮星应了声,纪律不归他管,断截的粉笔丢进手边的盒子里继续书写,余光触碰到一道视线,略偏头,对上席亦城直白毫无闪躲的目光。
“?”
几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