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行导演和众staff对刚才的弹幕盛况还心有余悸,于是没有勉强他,第二轮干脆让剩下十一个人玩。
游戏是分组对抗形式,这么玩总有一个人要落单,剩下那个人形单影只,看着就别扭,渐渐地,弹幕里开始有人把矛头指向了黎乔:
【黎乔怕水就别答应来啊,既然来了,就应该下场参与游戏。】
【这么浅的池子,他一米八的个子,跳下去都不会没顶,又淹不死,干嘛不下水?】
【黎乔能不能有点团队精神,积极参与游戏?好好的一次外景,就被他给毁了!】
……
这波节奏在第三轮游戏宣布规则时,到达了顶峰。第三轮是两个人面对面绑在一起,从十米高台上跳水,安全绳的长度让人不至于碰到水面,相当于一种另类的室内蹦极,相对保守和安全。
这会儿,疯狂叫黎乔下水的弹幕刷了满屏,直播间气氛被带得戾气十足:
【这轮黎乔总该上了吧?难不成他就全程坐旁边当公主?】
【就这闭着眼睛也能跳,怕水还能当借口?】
【这可是做公益,而且必须双人跳才算,少一个黎乔,就等于少做一份公益,黎乔真自私!】
有经验的观众感觉气氛不对,点开这些弹幕的账号,发现很多是刚注册的小号,发弹幕想提醒“有水军带节奏,大家注意分辨”,然而很快就被源源不断的刷屏盖了下去,大部分人都还没来得及看清就消失了。
有了刚才的教训,导演和staff们这回对弹幕可以说是严阵以待,一看这架势,赶紧就去找黎乔征求意见了,而黎乔也非常好说话,虽然颤颤望了一眼池水,看着挺害怕的样子,还是点了头:“好的,节目需要我我就上。”
水军弹幕都没料到他这么好说话,还在那孜孜不倦地刷屏,这下更多观众看出了不对劲,水军幕后的人连忙紧急喊停,刹车太急,以至于刚才还群情汹涌的屏幕,出现了几秒诡异的空白。
【??弹幕灵异事件?】
【我刚才就觉得怪怪的,已经截图了,稍后上论坛分析!】
【那就等论坛再说,现在开始抽签惹!】
唐宛杨觑着不远处正在抽签的练习生,所有机位对准了他们,无暇注意到他这里。
他手里攥着刚刚拿到的“眼药水”,指尖难以自控地颤抖:叶榆歌虽然没跟他明说,但他多多少少猜得到,这应该是某种传染病的疱液,一旦他手抖,很可能自己都要遭殃。
——也不止他,“眼药水”洒在毛巾上,它继续往哪儿去,根本不
是他能控制的:可能是陈芜、黎乔,也可能是这条毛巾碰到的在场任何一个人。
叶榆歌根本就不在乎会不会有误伤,反正这里全是竞争对手,除掉一个少一个,反正他并不在现场!
唐宛杨这下清晰地知道自己被利用了,但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做下去:就像叶榆歌说的,既然做了,就必须做到底,他已经没有了回头路。
瞅准时机,他眼疾手快地将一整瓶“眼药水”悉数倒进了毛巾里,不出两分钟它就会被吹干,哪怕还没干透,陈芜拿起来时,也只会以为沾染了水池的湿气……
他倒空小瓶,甚至不敢再将它收回衣兜,用布料擦干净瓶身的指纹,他将小瓶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丢完东西,他长出一口气,沉寂许久的耳机再次响起来:“做好了?”
“嗯。”唐宛杨刚回答一声,就猝不及防对上了黎乔的视线。黎乔对此应该一无所知,还像往常一样冲他浅浅笑了笑。
唐宛杨浑身轻松,也冲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在心里说:哈,他果然还是那个傻子。
*
陈芜抽签抽到了黎乔,有点郁闷。
他倒不是讨厌或者嫉妒黎乔,只是他有洁癖,要两个人皮肤紧紧贴在一起、抱着跳下跳台才算游戏挑战成功,换谁他都不大高兴得起来。
好歹黎乔已经休息过一轮,浑身清爽干净,比其他那些水淋淋汗滋滋的练习生强多了,陈芜在心里安慰自己。
没想到黎乔走过来,第一句话就问:“你这毛巾能借我用下么?”
“……”陈芜感觉自己脸有点痛:黎乔看着干干净净的,居然这么不讲究?!
当着镜头,他不情不愿地将毛巾递过去,心里暗下决心,今天他宁可就不用这条了!
黎乔接过毛巾,慢条斯理地从手擦到脖颈,再从脖颈擦到锁骨以下。注意到机位后面唐宛杨热切的目光,他还扬起唇,把毛巾贴在了自己脸上。
陈芜:先擦手后擦脸,这人什么毛病?
唐宛杨就没注意到这些细节了,他看黎乔将毛巾贴在脸上那一刻,就已经激动得恨不得跳起来,他想大笑出声,强自压抑了半天,才按着耳机说:“成了!”
那头似乎也在吃惊:“这么快?”
“对,他自己送上门来,找陈芜要毛巾擦,”唐宛杨兴奋地说,“从身上到脸上,他都擦了个遍,哈哈哈!”到最后,他还是情不自禁地泄出几声笑来。
“是吗?”叶榆歌虽然觉得有些反常,但那管疱液是他借雅明博士的关系要来的,医学专家都说了,只要皮肤直接接触疱液,感染几率是100%!
黎乔也许是想试探,或者是冲他们示|威,但无论是什么,他都聪明反被聪明误,再不会有翻身机会了!
叶榆歌也忍不住笑了一声,和唐宛杨一块儿期待起将要发生的事来。
黎乔擦完之后,将毛巾丢还给陈芜。陈芜拉长了一张脸,把毛巾搁到旁边长椅上,老大不情愿地跟着黎乔上跳水台。
前面一组人刚滋儿哇地完成挑战,直播页面切到了黎乔他们,摄像师扛着机器紧紧跟在黎乔身后,黎乔走上跳台,忽然反手摸了摸系在他腰间的弹跳绳,说:“这个已经不安全了。”
陈芜只想早跳完早完事,说道:“你放心吧,节目组肯定跟场馆确认过的,而且前面那么多人跳了不也没事!”
场馆负责指导他们的工作人员听了黎
乔这话,也一脸不悦:“我们这虽然不是专业跳水台,但我们能运营这些项目,就是都经过审批的!每天有上百人次玩这个项目,从未出过事故!”
黎乔抬起眼睫,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神情:“从没出过事,不代表事故的几率是零。也许今天就要出事了呢?”
开场馆的最忌讳被人指着鼻子说“我看你这要出事”,水上乐园老板在一旁亲自陪着,本来喜气洋洋的脸登时撂了下来,当着镜头不好发作,只面沉如水道:“……你们先做热身,我给你们用最新最结实的弹跳绳好吗?”
弹幕有些人看得义愤填膺起来:
【老板都生气了,黎乔就是怕水不敢下吧,找这么多借口!】
【他就是临阵退缩了,他一个不学无术富二代,还能一摸就摸出人家绳子老化了?扯淡呢!肯定是看前面人都跳下去了,他不好意思不跳,临时编借口。】
【人家乐园无辜死了,给你提供场地还要被你质疑,万一因此影响了生意,黎乔负责吗?】
【黎乔不想跳就别跳,非得做损害人家名声的事儿干什么?真是自私透顶!】
【陈芜也被他拖累了,烦死了,就问黎乔这样谁受得了?】
【黎乔好作啊,我不该在第一轮同情他的,老板惨,陈芜惨】
……
黎乔见周围人不为所动,半晌才幽幽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无奈还是感慨,他拍拍手上的灰,最后说了一句:“老板,设备还是要经常维修更换,不能省那个钱。”
弹幕一听他丝毫没有悔改之意,顿时更气了,骂什么的都有,有的甚至开始人身攻击。
此时唐宛杨望着高高的跳台,对着如他所愿的攻击弹幕却感觉不到兴奋。
“……你在现场,仔细看看,他脸上还没有变化吗?”电波那头问。
唐宛杨拼命抻长脖子,瞪得眼睛都酸了也无济于事,黎乔脸上依然白皙光润如初:“没有,你那个‘眼药水’,是不是有潜伏期?是不是还没到时间?”
“……不可能没到。”叶榆歌艰涩地说,他拿的是实验室萃取的疱液,有实验数据表明,被感染者在十分钟到半小时内就会出现症状,一定!然而他抬起头,盯着直播屏幕上黎乔光洁的脸,瞳孔深处的晦暗光芒又开始闪烁不定,“是不是你……没有洒上?”
“我……我怎么可能?!”
“排除一切不可能,你说呢?”
“我说什么,艹!”
唐宛杨万万没想到,自己替他趟了雷还要被反过来质疑,焦躁之下骂道,“叶榆歌,我算看透你了,你就是个两面三刀刻薄寡恩的玩意儿,这事儿要真立案查,背锅的只会是我我不知道吗?你他|妈的还怀疑我,你告诉我,这世上还有没有你不防备的人?!”
“……好了,我不是怀疑你。”叶榆歌冷静下来心知不妙,耐下性子焦头烂额地哄,“我只是……”
他话音未落,忽然听见语音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惊呼。
那是从喉咙里本能溢出来的,完全无法抑制的惊恐。
直播要比现场慢上近一分钟,叶榆歌抬眼,直勾勾盯紧了食堂的大屏幕。
黎乔和陈芜做好了热身运动,按照工作人员的指导,一前一后缓步走上了跳板。
跳板被两个人&#30
340;体重压得不住颤动,黎乔眼睫一眨,回头欲言又止地望了一眼,陈芜催促他继续向前。
两个人走到跳板末端,皮肤相贴地抱在一起,弹跳绳垂在他们脚下。
陈芜主动跨出一步,两人便朝下直直坠落。
就在弹跳绳绷紧的瞬间,它倏然在空中断开了。
它断开时,机位隔得那么远,理应听不到声音,然而几乎所有观众,都在那一瞬间听见了自己心弦砰然抽紧的声响。
因为刚才弹跳绳的绷紧,给了两个人一个向上的力,两人在巨大作用力下瞬间分开,像两只断了线的风筝。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下一秒惨祸发生,不忍卒睹地闭上眼睛时,黎乔在空中艰难转身,伸出手臂用力将陈芜抱在怀里。
陈芜在上,黎乔的后背朝着水面。
下一秒,黎乔抱着人轰然砸进水池,溅起的白色浪涛淹没了整张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