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谙睁开眼,视野里的景象有些朦胧。

看到身边的虞泊秋，他的意识缓慢回笼，从躺椅上坐起身。

没想到自己竟然睡着了……

他拿起躺椅旁边的水。

冷水入腹,模糊的意识逐渐清晰起来。

“时间到了吗？”他拿出口袋里的手机。

“嗯。”虞泊秋点头,“导演说我们可以过去了。”

他注意到江谙脑后被睡得翘起的头发，于是伸手帮他压了压。

江谙感知到他的动作,自己也伸手往脑后顺了几下头发,口上道：“谢谢。”

声音还带着些没睡醒的沙哑。

“不客气。”虞泊秋轻笑着回。

导演定的地方离拍摄地不算远,大概一公里的距离。

两人便徒步走了过去,颀长的身影行走在傍晚的秋风中。

等江谙彻底清醒过来，饭馆也到了。

这一家湘菜馆，刚走入店门,就闻到了呛辣的香气。

江谙向虞泊秋看了一眼：“你现在能吃辣吗？”

他记得虞总的胃不太好。

虞泊秋面上笑得更深了些：“没关系，加两个不辣的菜就好了。”

江谙闻言点了点头。

服务员带他们来到卞旭订的209包厢。

他们走进门，包厢内的大桌旁已经坐了不少人。

卞旭抬头看到二人进入,便主动站起身来迎接，将虞泊秋接到自己身边的位置,江谙则是坐在虞泊秋的右手边。

众人落座，菜还没上，卞旭先为虞泊秋介绍组内的人员。

在卞旭的左手边,坐着副导演秦月,然后是制片组三人，再是剧务。

中间空了一个留待上菜的位置，江谙右手边则依次是女主演方艾、祁高峻，还有两位他们的助理。

菜一道道上来，卞旭和制片组、剧务都喝的酒，虞泊秋以及演员这边则是以饮料代酒。

彼此间的来往张弛有度,所以餐桌上的众人吃得都十分尽兴。

卞旭和左手边的工作人员都是老相识了，喝得一时超了量，嗓门都大了起来。

包厢内开了空调，生活制片老张脱了身上的外套，喝得红光满面，此时站了起来，拿着酒杯走到卞旭身边。

“姐夫！”他醉得舌头都有些大了，单手揽上卞旭的肩膀后，嘴上一个劲地道谢，感谢卞旭给了他这个工作机会。

“虞总，我姐夫真的是个好人！”他面对虞泊秋竖起大拇指，“真的，自己发达了，也不忘拉扯我们这些穷亲戚！”

他在卞旭肩上使劲拍了拍，说话时身上的酒气散了一片。

虞泊秋微皱起眉。

卞旭见状，将老张的手拿下，推他让他回自己的位置上去。

他跌跌撞撞地、磕碰了几下椅子，终于自己坐了回去。

“姐夫？”虞泊秋用湿巾擦了擦鼻子，又擦

了擦手。

他看向卞旭，似是有些好奇他和老张的关系。

卞旭喝了口茶，笑了声：“嗯，是我小舅子，前阵子失业了，所以让他过来帮我搭把手。”

虞泊秋点了点头。

卞旭以为这段对话就算结束了，他看了眼桌上的菜，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大部分人也都放下了筷子，便想结束这场聚餐。

只是他还没张口，虞泊秋却是双手平放在桌上，脑袋向他这边偏转过来，淡笑着开口。

“因为是亲戚，所以才纵容他贪污、捞油水吗？”

虞泊秋的声音不大，但恰好是房间内众人都能听到的音量。

还清醒着的人闻言大多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安静地不发一语，只有老张正趴在桌子上，嘴里嘟囔着“姐夫是好人”。

卞旭面色一凛，不用虞泊秋细说就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小舅子前阵子因为结交了太多的狐朋狗友，硬生生将老丈人开得好好的一个小饭店给搞垮了，成了无业游民，导致他老婆天天在耳边念叨让他帮忙找工作。

恰好在入组前，生活制片因为老家有事要回去，位置空了出来，卞旭便将小舅子塞了进去。

进组第一天，他看到盒饭菜色的时候，就知道小舅子肯定在里面吃了不少回扣。

只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本就为了拍电影经常不着家，辛苦老婆除了工作外还要在家里照顾老人和孩子，想着盒饭这点小事不伤大雅，索性就放任了，没想到虞泊秋会在这个时候不留情面地提出来。

坐在虞泊秋侧面的制片主任闻言也低下了头。

严格来说，他进组是为虞泊秋工作的，但碍于人情关系，很多事情他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谁能想到，对方那么大一个娱乐公司的总裁，会亲自来到片场，甚至发现了盒饭资金被捞油水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

“我知道，清官难断家务事。”虞泊秋的语气始终柔和，不忘给卞旭一个阶梯下。

“只是剧组的工作人员，连一天三顿保质保量的饭菜都吃不到，我又怎么相信你们最终的成品，能达到我的期望？”他看着卞旭。

“是我的失职，没有及时管教好他！”卞旭没对资本低过头，此时却也心知有错。

虞泊秋向制片主任看去一眼，主任头皮一麻，也低下了头：“也是我的失职！”

听到身边有动静，醉酒的老张也跟着呓语了两声。

一直坐在位置上安静喝茶的江谙往他那边看去一眼，视线又重新转回到身边的虞泊秋身上。

对方这种柔中有刚的模样他是第一次见，有些没想到虞泊秋处理事情时的状态是这样的。

江谙暗中将身边人此时的情态印在脑海中。

——这是他的职业习惯，遇到自己未见过的人物形象或行为，便会下意识地在脑海中记录下来，也许这就会成为之后演戏时的参考素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