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来回踱步:“你写个折子呈上来,朕派人去查。”
“你回去之后,严厉整顿山西各处关卡,立即取消苛捐杂税,惩治不法官吏,使货运畅流,扭转风气。”
“臣遵旨。”
思忖片刻,蔡可贤又道:“臣还有一事。”
“你说。”
“大约在汉唐时期,就有山西商人北上,售卖茶叶。如今宣府张家口堡,大同府新平、德胜两堡,太原府水泉营堡设立的马市已颇具规模。”
“臣以为,不如沿着前朝所辟驿道,继续北上,让山西,乃至全国商人能将货物卖到北边更远的地方去。”
这个思路和开海异曲同工,区别在于一个走海上,一个走陆上。
海上有海寇,陆上更麻烦,不仅有贼寇,还有别人的地盘。
蔡可贤接下来要说的才是重点:“朝廷可否再与蒙古各部商议,将原本废弃的驿道,开辟为官马大道。”
这个想法很好,就是难度太高,给朱翊钧和朝廷出了个巨大的难题。
虽然最大的土默特部和察哈尔部先后与大明达成和议,但蒙古六大部落之下,又有无数分支和小部落。
就算是早已归顺多年的俺答和他的土默特部,其中也不
是每个部落都肯归顺,有些小部落时常骚扰大明境内的村落。
就连俺答身边的人,也有不小的矛盾,比如他的侧妃三娘子和他的长子辛爱,二人多次传出水火不容。
更别提察哈尔部,土蛮也并非真心向大明称臣,不过是希望大明重开马市,让他能在物资充足的情况下,大力改革。
只是,土蛮为了马市,确实做出了巨大让步,朝廷才与他们达成和议。
朱翊钧在院子里踱步,蔡可贤提到的四个马市,朱翊钧都去过,那时就已经非常繁荣,经过三年多发展,不知现在又是什么样子。
其实,蔡可贤所说,开辟官马大道,延伸至北部,这个提议他也非常心动。
赚钱的事情,谁能不心动呢?但其中涉及到众多环节,他没有轻易给蔡可贤答复,只说此事需从长计议。
当天,戚继光邀请的几个蒙古部落的使者先后到达蓟镇。大明虽没有让他们进城,却允许他们在长城以内扎营,并在晚上设宴款待。
土默特部这次派来的使者是素来与大明交好的三娘子和把汉那吉。
把汉一到蓟镇,就四处向人打听,戚家军阵中有一年轻将军,名叫李诚铭,是他的安达。他们已经三年多未见,此次来蓟镇,除了参观练兵,她还想与安达叙旧。
小爵爷来戚家军四年,无人不识得,很快,人就到了把汉那吉的营帐外。
把汉迫不及待营出门去,在见到李诚铭的那一刻,笑容僵在了脸上,用不太流利的汉语说道:“啊!”
李诚铭露出尴尬而不不失礼貌的微笑:“昭勇将军。”
他以大明的封职称呼把汉那吉,后者听了还挺受用,脸上却仍是一片迷茫:“你怎么……怎么和以前长得不一样了?”
他上次见到“李诚铭”,对方还只是个还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虽然过了三年多,那也不能变化这么大。
李诚铭就知道,这又是个认错了人的。他摸了摸鼻子,尴尬道:“想来,昭勇将军应该是……认错人了。当年与你结交之人,并非是我,同名而已。”
这是过年时,朱翊钧嘱咐给他的说辞。然而这个说辞却是漏洞百出。
同名可算是巧合,那武清伯之孙这个身份也一样,那就不叫同名,那叫冒充。
李诚铭不明内情,不敢乱说,只说把汉那吉认错了人,赶紧跑了。
他想去面圣,把这事儿禀报给天子。奈何朱翊钧忙得很,面圣的人一茬接着一茬,轮不上他,只得作罢。
入夜,朱翊钧携皇后、文武大臣出席晚宴,蒙古各部使者,与当地官兵一起,齐齐下跪,向大明天子行礼。
大明皇帝出趟远门,光禁军、仪仗和内侍就有数千人,銮驾、御辇、鼓乐……各种卤簿仪仗,依次陈列。
这排场,什么俺答汗、图们汗,统统不及其万一。
三娘子与把汉那吉站在最前方,抬头那一刻,惊得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高台之上,一身华服,头戴金冠的大明皇帝,比白天那位将军更像他的安达。
可他的安达明明说自己是武清伯之孙,为何会摇身一变,成了大明天子。
难道只是巧合?
他碰了碰三娘子,三娘子在看到朱翊钧的一刹那,和他一样惊讶,但又很快镇定下来。
他俩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朱翊钧身上,仿佛要从威严的君王身上,寻找当年爽朗少年的身影。
朱翊钧也感受到了他们的目光,唯一点头,旁边有太监站出来宣读圣旨:盛赞忠义夫人与昭勇将军,多年来为马市繁荣,明蒙友好,做出重要贡献,华夷一家,和平往来,共同发展。
接下来就是各种赏赐,除了封号,还有金银、绸缎、经书,还特别赐给了把汉那吉一袭飞鱼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