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简修是个听劝的好孩子,朱翊钧话音刚落,他立即矮身扫腿,眼前之人应声倒地。
“又来啦!”
张简修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后面又有人抡起大刀冲了上来。
“刺他左肩!”朱翊钧一边指挥张简修,一边伸手在后面摸索着,试图打开一扇窗户。
此时,大厅里一片混乱,本来是看一场千载难逢的热闹,看着看着,却打起来了,围观群众四散躲避,有的甚至钻进了桌子底下。
朱翊钧刚摸到个木栓一样的东西,就有人察觉了他的意图,飞身而来,一拳袭向他的面门。
千钧一发之际,朱翊钧侧身躲避,那人脚尖在墙上一点,调转方向又是一掌朝他劈下。
朱翊钧足尖一点,疾步后退,拉开距离,这才发现,偷袭他的人竟是徐少泉。
大抵是觉得手下太菜,眨眼间就落了下风,他要亲自上场,抢回拙政园的地契。
朱翊钧躲到柱子后面,徐少泉却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步步紧逼。
朱翊钧绕向柱子另一边,人未至,腿先到,一脚踹过去,正好对上徐少泉的拳头。
眨眼间,二人拆了好几招,劲风扫过,周围的桌椅板凳登时散架,杯碟瓷瓶摔了一地。
朱翊钧堪堪避开腰间的致命一击,两根手指就伸到了眼前——这是要戳他的眼睛。
此人的拳脚工夫不知是什么路数,招式简洁却又阴毒无比,招招都往人要害招呼。
朱翊钧身体后仰,同时,手中铁棍挽了个花,往上一挑,击对方手肘。
徐少泉收手,出腿,踹他膝盖。朱翊钧足尖一点,飞身掠起,铁棍从上往下,劈向他的左肩,徐少泉连忙将腿撤回,仓惶躲避。
两个人在永盛坊的大厅内打得有来有回,朱翊钧手中铁棍没长眼,追着徐少泉打的同时,还要拆他的房子。
红木太师椅,一棍子下去劈成两半,黄花梨的古董架,铁棍一扫,上面的汝窑、定窑、花瓶、玉器摔了个粉碎。
声音越响,徐少泉越是心疼,朱翊钧越是兴奋。旁边有人大喊一声,冲上来偷袭,朱翊钧头也不回,飞身一脚把人踹出去。
那人活像是断了线的风筝,飞出去没多远就撞在了柱子上。
只听“咔擦”一声,那跟朱漆圆柱,竟是从中断裂。
经过这么一番打斗,朱翊钧也玩够了,徐少泉再次愤怒的冲上来的时候,他抢先拎着棍子飞身而至,身法灵活的在他周围晃了两圈,手中铁棍挥出了残影,连续“啪啪啪”几声之后,朱翊钧收起铁棍,停在了徐少泉身后。
永盛坊内立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投向此地的主人。
徐少泉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张嘴还未出声,先喷出一口鲜血。
为了今夜,他做了最周密的安排,目的只有一个——得到整个苏州城最漂亮的一座园林。
他的眼睛转了转,金碧辉煌的永盛坊,此
刻,一片狼藉。
他非但没能得到拙政园,连最得意的赌坊也被人毁成了这样。
永盛坊虽然人多,但没有朱翊钧的人能打,横七竖八倒了一地。
当家的都被人打倒在地,其他人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都这样了,徐少泉还不服软:“我不会让你活着走出苏州城。”
“是吗?”朱翊钧目光挪到二楼,“思云,上去看看,徐老爷今日请了什么贵客?”
刘守有冲上二楼,上面空空如也,打起来的时候。看到徐少泉打架落了下风,贵宾就急忙从后院走了。
朱翊钧也不急,从废墟中找了根完好的墩子坐下:“与成,去把门打开。”
外面早就被锦衣卫包围了,刘守有打开门,楼上那些提前离场的贵宾,一个一个被“请”进来。
“最‘贵’的是哪个?”
朱翊钧打眼儿一瞧,谁是官谁是民看得明明白白。他把目光锁定在一个约莫四十来岁,身穿暗红锦缎的中年男人身上。
“我猜,你最‘贵’吧。”
“大胆,见了李大人还不下跪!”旁边有人忽然怒斥一声。
朱翊钧慢条斯理站起来:“李大人是吧,到了府衙再跪。”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吩咐:“老百姓都放了,其他人都绑了。”
走了两步,他忽然想起来,还有个重要的证人:“那位王员外呢?”
众人四下寻找王锡麟,忽然传来张简修的声音:“在这儿呢?”
他扒开四散的木头,从一个快要散架的木架下面拎起王锡麟。
那木架太小,掐在了王锡麟身上,一时间拔不下来,只能顶着走,看上去格外滑稽,引得周围百姓一片笑声。
朱翊钧站在门口,朝百姓们道:“这就是前车之鉴,奉劝各位,‘赌’这个字以后少沾边,这位就是前车之鉴。”
“行了,天色不早,都回家歇着吧。”
说完,他率先迈出了永盛坊。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苏州府衙,有人匆匆忙忙迎出来。不仅此人看到朱翊钧吓一大跳,朱翊钧看到他也惊得不轻。
“海大人,”朱翊钧笑得意味深长,“别来无恙。”
此人是现任南京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海瑞。
海瑞上次面圣还是万历元年,那时候,朱翊钧十二四岁,还是个小孩子的模样,几年过去,朱翊钧已经长成个身姿挺拔的青年模样,海瑞得仰着头才能看清楚他的脸。
一开始不太敢认,等认出来了,赶紧低下头要跪,朱翊钧却大步迈进了府衙:“进去再说。”
众人来到正厅,朱翊钧径直到最前方的主位坐下。海瑞这才跪伏在地,向他行大礼:“臣海瑞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见他下跪,周围的人也纷纷跪了一地。
后面被人押金来的徐少泉、王锡麟、李大人,听到“陛下”二字,犹如五雷轰顶,二人齐刷刷瘫软在地,都有一种脑
袋已经不属于自己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