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朱翊钧没记错的话,今日之前,他们素未谋面,三娘子为何会向他打听什么人?
“什么人,你说来听听。”
提起此人,原本豪放的女子忽的显现出一丝迟疑:“蓟镇那边,可否有一位蔡大人。”
“蔡大人?”朱翊钧回忆了一下,戚继光的副将中没有人姓蔡,“哪个蔡大人?”
三娘子叹一口气:“是蔡可贤蔡大人,隆庆五年,他任山西按察司副使,巡察岢岚兵备道,现在却不知去了何处做官。”
“蔡可贤?”
这个名字,朱翊钧隐约有些印象,但没有见过。隆庆五年,他还是皇太子,此人应是常年在地方为官,所以她未曾见过。
朱翊钧不动声色的笑道:“看来,夫人与这位蔡大人交情匪浅,几年过去了,竟还如此惦念他。”
三娘子面上露出几分女儿家的娇羞神态,说出来的话却惊世骇俗:“那年,有幸得兵道蔡太师至我营中,一申盟誓,以结永好。”
“我倾心于他,但自那以后,却再未得见。”
“咳~咳咳~~”
朱翊钧方才烈酒入喉,有点难受,冯保给他倒了杯清水,他刚喝了一口,听见这番话,惊得呛咳不止。冯保也吓坏了,在一旁给他拍背。
朱翊钧抬起头,看了一眼,另一侧的把汉,心道:“姐姐,你那‘孙子’在对面坐着呢,说话悠着点。”
三娘子也饶有兴味的看着他,大明的皇亲国戚就是娇贵,出门从军,还带着仆从。
“给俺答戴绿帽”这个话题,朱翊钧不想往下聊了,于是说道:“这位蔡大人不在蓟镇。”
三娘子却仍是不肯放弃,问道:“若李将军回京,可否帮忙打听一二。”
除了宣府、大同,蒙古人也到不了中原其他地方,朱翊钧实在不明白,她就算打听到了蔡可贤的下落,又能如何。
三娘子仿佛看穿了他的疑问,笑道:“我只是担心他因我而遭受不公,若得知他一切安好,我也就放心了。”
朱翊钧爽快的应下来:“行,回京之后,我一定帮夫人打听蔡大人的下落。”
其实朱翊钧已经猜到了,为什么有方逢时、吴兑这样的朝廷重臣在场,三娘子却要来向他打听蔡可贤的下落。
不是他们不知道,是不愿意告诉她罢了。
翌日上午,陆绎送来一封京师的奏章,在抚顺马市诱杀朝廷命官,被李成梁征讨,后又败逃的王杲,在投奔察哈尔部的路上,被李成梁的副将活捉,张居正问他的处理意见。
朱翊钧提笔,在奏章上御批了两个字:“处死。”
王杲和董狐狸等人不一样,他的部落规模很小,兵败之后,部下被李成梁尽数斩首,族人也被俘虏。孤家寡人一个,杀了他并不会有什么后患。
董狐狸几人,背后还有部落和族人,杀了他们,兄弟子侄为了报仇,必然会带领整个朵颜卫的残部和牧民投奔其他部落。
杀三个人,壮大一个部落,得不偿失。
现在令朱翊钧头疼的正是如何摆平朵颜卫整个部落。
他吩咐道:“与成,宣方逢时、吴兑和郭琥三人觐见。”
三人就在督府,很快就来到朱翊钧住的院子。朱翊钧先问起了昨晚的事情:“三娘子和那个蔡可贤,怎么回事?”
方逢时和吴兑互相看看,没有回答朱翊钧的问题,而后,方逢时往前一步,反问道:“这件事情,有两个说法,陛下想听哪一种?”
朱翊钧从来不做选择:“都讲来听听。”
方逢时说道:“隆庆五年,朝廷与土默特部,就通贡、互市展开和议,岢岚兵备道蔡可贤在阳和卫同时任宣大总督王崇古,在城头上犒劳士卒。”
“蔡可贤少年登第,丰姿白皙如神仙。三娘子在长城外,远远地看上一眼,便为之倾心,便在城下向王尚书提出请求:‘请蔡大人亲自赴我方营帐,缔结互市友好盟约’。”
“蔡可贤赴约,刚敬完马奶酒,就被数十名精骑兵掳掠走了,直奔塞外。”
八卦听到这里,朱翊钧面上虽然只是皱了皱眉头,心中却大为震惊。蒙古女人,还是王的女人,在双方议和之际,看上了对方的属臣,并公然掳走。
更重要的是,这件事过去四年了,他竟然从未听说过。
“你继续说。”
方逢时又道:“王尚书大惊,想要派兵去追,却已然不及,双方正在和谈,又不好冒然征剿。”
“那……后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