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立着一名侍女,低声道:“老爷若是知道夫人不辞而别,一定会追来的。”
妇人冷笑一声:“他才不会。”她声音里带着浅浅失落,“他心里没我。”
侍女惊讶道:“怎么会?”
朱翊钧缓缓走近,无意听这些闺房秘事,却因为耳力太好,听了个真切。
正在此时,那妇人忽然转过身来大喝一声:“站住!”
朱翊钧吓一跳,本能拉住缰绳,抬头看去,却只见那妇人拦下了一辆平板马车。
原来不是让他站住。
但马已经停下来了,朱翊钧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于是,站在一旁看热闹。
那妇人身着丝绸,头戴金簪,却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你们是什么人,要往哪儿去?”
那平板车上坐着两个人,穿着一身短衫,皮肤黝黑,看着像是老实巴交干苦力的,却不知那妇人为何要拦下他们。
其中一人答道:“沈员外家里的长工,运送草料进城。”
朱翊钧看了一眼,那板车上堆得高高的,的确是喂马的草料。
那妇人道:“沈员外,哪个沈员外,我没听说蓟镇有姓沈的商人。”
她话音刚落,那两人竟是从草堆里抽出两把刀,飞身朝着妇人砍去。
这变故发生得太快,令朱翊钧始料未及。他坐在马上,却不知该躲还是该上前帮忙。
妇人急退数步,回身,手伸向马车,从车厢中抽出一杆长枪,顺势横扫,挡开一人的刀,另一人从侧面袭来,妇人身体后仰,再次躲过。
眨眼间,那边已经交手好几个回合,刀枪碰撞出火星子,招招携着杀气,要置对方于死地。
朱翊钧还没搞清楚这是什么仇什么怨,那草堆却又有了异动,从里面又跳出四个人来,个个拿着刀,朝着妇人挥去。
那妇人身边只有一个侍女和一名车夫,三个打六个,侍女和车夫的功夫也要差些,不一会儿就落了下风。
大刀挥下,车夫躲避不及,被人一脚踹倒在地,爬不起来。
那人又转身,和同伴一起去对付妇人,妇人以一敌三,渐渐有些应付不过来。
朱翊钧喊道:“帮忙!”
刘守有问:“帮哪边?”
“人少的那边!”
刘守有带着骆思恭和陆綵上去,陆绎留下来保护朱翊钧,锦衣卫出手,几个完全不是对手。
朱翊钧听到一声“撤”字,几个人反应迅速,钻进路旁树林,往不同的方向跑。
妇人厉声道:“不能让他们跑了!”说罢,长枪脱手,刺中一人膝盖,跪在地上动弹不得。
刘守有他们三个又分别制服一人,陆绎飞身过去,凌空一脚把离他最近那人踹翻在地。
最后还有一人,已经跑进了树林,朱翊钧目力极好,看到树叶有轻微晃动,铁棍
破空而去,只听“啊”的一声惨叫,有人应声倒地。
六个人整整齐齐,全都被抓了回来。
朱翊钧打马来到妇人跟前,正待开口,那妇人忽的抬起头,凌厉的目光打量他:“公子何方人士?”
朱翊钧答:“顺天府。”
妇人又问:“去往何处?”
“蓟镇。”
“去蓟镇做什么?”
朱翊钧道:“寻人。”
“什么人?”
“沈员外。”
妇人长枪一横:“我刚才说了,蓟镇没有姓沈的商人。”
朱翊钧挑眉:“怎么没有,他临走时说了,要运送粮草到蓟镇换盐引。”
妇人上下打量他一番,这才收了长枪,朝他一抱拳:“多谢公子刚才出手相助,就不耽误你的时间,这边请吧。”
“……”
朱翊钧果然没猜错,近两年盐政恢复,来往蓟镇的商人多了起来,其实妇人根本不知有没有姓沈的商人,她方才是诈那两人。
妇人不愿让他掺和此事,要打发他赶紧走。
朱翊钧坐在马上,看着地上已经被骆思恭绑起来的六个人,问道:“夫人打算如何处置他们?”
那妇人却道:“不关你的事,赶紧走!”
朱翊钧接下来的话却叫妇人大吃一惊:“这几个,莫不是蒙古人吧。”
“你如何知道?”
“他们和汉人长得几乎没有区别,从容貌上很难分辨,我也是看到他们的刀,再结合他们的武功猜的。”
但那妇人一定是在此之前,就已经识破了他们的身份。
朱翊钧问道:“你要如何处置他们?”
妇人想了想,说道:“你刚才说你要去蓟镇,正好,你带上他们,交给城门守将,说他们是蒙古间谍,说不得还能得一笔赏赐。”
朱翊钧又问:“那守将若问起来,我该如何说?”
妇人皱眉:“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不提我便是了。”
“那怎么行……”
他话未说完,妇人已经转身,让侍女扶着车夫上车,她亲自坐在马车外,驾车离去。
“……”
朱翊钧见过的女人大多在宫中,要么知书达理,要么千娇百媚,要么安静顺从,却从未见过如此英姿飒爽的,实在大开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