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把汉那吉主动来降,俺答汗舍不下这个孙子,那么主动权就掌握在朝廷手里,要怎么谈条件,不也是朝廷说了算。
这么好的机会不利用起来,反而要因为争一口气,杀了把汉那吉,与俺答汗的关系进一步恶化,必定又是一场长达数年的战争。
朱翊钧还发现,最开始积极推动这件事的,也并非高拱和张居正,而是赵贞吉。
在嘉靖二十九年,俺答汗兵临城下之时,赵贞吉却是一个坚决的主战派。
十几年过去了,他却从一个激进的主战派,变成了一个主和派。
朱翊钧实在好奇,从西小房出来,正巧遇到了赵贞吉。
他满面笑容的上前打招呼:“赵阁老,这是从哪儿回来?”
赵贞吉站定,躬身向他行礼:“刚在雍肃殿结束了今日进讲。”
朱翊钧点点头:“我刚在西小房看到了嘉靖二十七年,赵阁老的奏疏。当时俺答兵临城下,向皇爷爷要贡。严嵩主张同意,你却坚决反对。”
赵贞吉一愣,这话确实是他说的,正因为此事,他得罪了严嵩,不断被贬职,最后不得不离开朝堂,赋闲在家。
朱翊钧又问道:“那为什么你现在又改变注意了?”
“那不
一样,当时俺答气焰嚣张,若答允,他必定会所求无度。如今,俺答的孙子在我们手里,形势与当年正好反过来。”
与赵贞吉短短几句闲聊,朱翊钧对他却有了新的认识。能够进入内阁,位极人臣,绝非等闲之辈。
只可惜,不久之后,高拱指使他的学生,给事中韩楫弹劾赵贞吉,说他平庸且专横,并且在官吏考察过程中徇私舞弊,排除异己。
赵贞吉上疏为自己辩解:“臣从掌管都察院以来,因为考察这一件事与高拱意见不一致,他所做的破坏选法、放肆作假等一些显而易见,有损国家利益之事,都闭口不敢再言。
“臣恐怕辜负了陛下对任命,正如高拱所言,臣平庸至极,不像高拱,他才是真的独断专横。”
“臣辞官以后,请陛下务必撤去高拱吏部尚书一职,不再让他长期掌握官吏任免,广结党羽。”
隆庆同意了他的请辞,却并没有撤去高拱吏部尚书的职务。
就这样,赵贞吉也走了,高拱又干掉了一个反对他的人。
对于如何处理把汉那吉一事,朝廷仍是争论不休。
高拱、张居正极力主张采纳王崇古的建议。张先生赞成的事情,朱翊钧也赞成。
其实,他也清楚,同意与俺答议和,并不等于遗忘那些曾经在蒙古人铁蹄之下失去生命的士兵和百姓,只是活着的人更需要和平。
经济发展,国家强大,才有足够的资金进一步发展军备,强化边防。富国强兵,得先让国家扶起来,才能强兵。
朱翊钧还笑着对张居正说道:“我父皇和皇爷爷不一样,他会同意的。”
他既了解隆庆,也了解世宗。他知道若是皇爷爷,俺答汗只会得到孙子的首级,不仅如此,说不定那个王崇古也要受到惩罚。
隆庆则不同,当他还是裕王时候,就见过战争给众生带来的苦难,他不是个称职的皇帝,却有一颗仁慈之心,并且充分信任他的大臣。
当高拱、张居正告诉他“外示羁縻、内修守备”之时,他回复道:“卿等既然已做出决断,那便即刻去实行吧。”
隆庆诏令授予把汉指挥使的官职,赏赐一身官服。并将监察御史叶梦熊贬为陕西郃阳县县丞,调离京师,以平息朝中反对意见。
王崇古让把汉那吉穿官服、束金带接见俺答使者。俺答得知此事大喜过望,朝廷使者趁机游说:“赵全等人早上遣返,把汉那几晚上就能回家与大娘子。”
俺答高兴坏了,赶紧屏退随从对他讲:“我只想求贡,不想作乱,全是因为赵全等人蛊惑,才犯下过失。现在我的孙子归顺了大明,那便是天意。”
“若大明天子封我为王,永远辖治北方草原,其他部落还有谁敢生祸乱?就算以后我不幸死去,我的孙子把汗受了大明官职,也应当世袭封爵,他蒙受朝廷的厚恩,又怎敢辜负呢?”
不久,赵全等人被押解回京,凌迟处死,枭首示众,又命皇太子郊庙祭祀。
朱翊钧惊讶道:“让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