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有人拽了拽他的衣袍,朱翊钧低下头,弟弟妹妹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他。
朱翊钧把胡饼地给他俩:“父皇赏的,你俩一人两个,不许抢。”
朱尧媛摇头:“我不爱吃这个。”
朱翊镠也跟着摇头:“这个不好吃。”
“……”
这时候张居正走了过来,朱翊钧又捧着胡饼递过去:“张先生拿回去当午饭吧。”
张居正敬谢不敏:“这胡饼太硬,我肠胃不好,吃不了。”
“唉!”朱翊钧叹口气,小嘴撅得老高,都能挂油瓶了,“李春芳刚还提到宣德皇帝。宣德皇帝射柳,连发接中,成祖赐名马、锦绮,命儒臣赋诗,君臣尽欢。”
“我却只得了四个胡饼。”
张居正莞然而笑:“宣德皇帝得成祖许多赏赐,却并非只是射柳,而是巧对成祖。”
“我知道,我知道!这个故事我听过的。”
“成祖说:‘今日华夷毕集,朕有一联,尔当思对之。曰:万方玉帛风云会’。宣德皇帝答曰:‘一统山河日月明’。”
张居正点点头:“宣德皇帝不仅文治武功,雅尚翰墨,诗词、书画俱佳。”
朱翊钧打趣道:“还酷好促织之戏。”
张居正轻轻摇头:“倒是不好评判祖宗之喜好。”
朱翊钧却说:“我觉得挺好的呀,皇帝虽被称作天子,却也是人,人哪有十全十美的,有爱好,有缺点才显得真实。”
“大臣们总说不能助长帝王的玩乐之心,我瞧着他们游山玩水,寄情诗酒,对月吟风的时候,却不谈玩乐之心。”
“……”
张居正只默默看着他,两人走了一路,却没说话。
朱翊钧问:“张先生怎么了?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张居正笑着摇了摇头:“我在想,殿下愈发能言善辩,以后怕是说不过殿下了。”
朱翊钧去拉他的手:“咱们这叫探讨,没有谁必须说过谁。再说了,我可听先生的话了,先生说什么,我都觉得好。”
说话间二人已经到了分岔路口,朱翊钧再次捧起手里的胡饼:“先生真的不来一个吗?”
张居正笑道:“殿下放心,文渊阁管饭。”
文渊阁确实管饭,每天大臣上朝时的早餐,文渊阁、翰林院等部门的午餐,都由光禄寺负责准备。
那四个胡饼送不出去,朱翊钧只好带回清宁宫,自己吃了。
这个秋天,朱翊钧主要关注三件事情,第一,是戚继光在北边练兵的事宜,第二,是海瑞在应天做巡抚,对当地的治理。第三,是两广叛乱。
从呈上的奏章来看,这三件事,没有是一件顺利的。
首先是戚继光,隆庆诏令他总理蓟州、昌平、保定、辽东四镇练兵事务,其地位与四镇总督相同,总兵官以下悉受其节制。
可问题是,人家蓟州本来就有一名总兵,诏令只说总兵以下受其节制,又不包括总兵。
更何况,蓟州总兵郭琥,那也是在河套地区与鞑靼交手数次,立下无数军功,凭着硬仗升上来的,又不是什么无能之辈。
两个人无法统一号令,皆向朝廷上疏,陈述自己的想法。
两员大将互相掣肘,那肯定是好不了了,要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只能先彻底解决他们俩其中之一。
于是,关于戚继光和郭琥,内阁和兵部又有不同的看法。有人说戚继光是空降,郭琥镇守北方多年,朝廷理应支持后者。
张居正却持不同意见,戚继光在东南的战绩有目共睹,他的领兵能力毋庸置疑。
双方各执己见,谁也说服不了谁,在隆庆面前吵了好几次,也没吵出个结果来。
这天,诸位大臣又在乾清宫讨论此事,朱翊钧也在。
张居正虽然坚定不移的支持戚继光,但他很少站出来与同僚争得面红耳赤,这是高拱表达己见的方式,不是他的。
于是,隆庆面前,和高拱争论不休的是李春芳、郭乾。
李春芳作为首辅,他一直秉承着徐阶的意志——恢复旧制。
他处事和他的性格一样,圆滑,中庸,对任何事情的看法都非常保守,不建议短时间内大量募兵,不赞成对边防进行大规模改革,不同意每年增加巨额军费。
因此,他更倾向于向以前那样,修建长城来抵御蒙古人的侵略,但凡能防守,就绝不进攻。
高拱和张居正对他意见很大,对他这种想法更是嗤之以鼻。
本来内阁一直都由首辅说了算,但自从高拱重回内阁,他就保持了自己以往的作风——专门跟首辅对着干。
朱翊钧听他们吵了半天,也吵不出个结果,隆庆心里支持高拱,又不好表现得太明显,也不好直接做决定,仍是把问题抛给内阁。
最后,朱翊钧实在忍不住,站出来替他爹做了决定:“朝廷通过了戚将军的《请兵破虏四事疏》,已经集结三万军士,又陆续从浙江等地募兵,花了这么多钱,那便没有这时候把人调走的道理。”
“不用争了,咱们北部边防又不止蓟州一处,既然郭将军对鞑靼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那把他调去别处继续镇守边关,有何不可呢?”!